第一三二章 鄉關何處是煙波使人愁（四）

湖底廣闊，襯着華蓋般的樹蔭，幽幽還有碧色，比之海底又是一番風味。

既然那老人說了我們，她自然認為湖中還有不少化形以上的靈獸，游了半天，也沒有出現她想象中那般化形的靈獸紮堆聚集的場景。

見過了天龍族那麽多四階化形期長老的氣派，此刻又來到了這麽一個神秘的地方，她理所當然地認為世上化形期的靈獸不在少數，如今一看，還頗有些失望。其實，天龍族那般血脈不凡，歷史久遠的靈獸族哪裏是那麽好尋覓的？化形期靈獸，也絕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多。

非但如此，一路游來，就連一個看起來像是住所的地方她也沒有發現，難道那老人胡吹大氣，其實這湖底只有那老人一人不成？當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的洞府都設下了高明禁制，她無法發現。

又找了半天的功夫，她終于氣餒地決定放棄了。這湖底極大，短時間內是無法尋遍的，還是随意找個住處先休息一陣子，日後再慢慢尋訪吧。畢竟，這麽多天的漂泊，縱使一直沒有間斷修煉，她亦感覺到了疲倦。

湖底都是淤泥，不同于海底的沙礫，她尋了塊烏青的平坦大石頭坐了下去，方愁眉苦臉起來。

方才她急于尋找，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在這裏她可不能進入荠子世界的，難道真要和其他人一般在水底開辟一個洞府嗎？天南大陸上龍族水晶宮的傳說雖然也挺唯美的，但是要她真的在水中生活修煉，想起來都別扭得緊。若非她已經築基，就算可以在水中生活不虞被淹死，只怕皮也要給她泡皺幾層的。況且，長久以來根深蒂固的觀念，可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只是現實已經不容許她挑三揀四了。除非……她住到樹上去。

這個念頭只是一動，就被她否決了。看這樹的樣子應該就是這禁制內的精華陣法之類的所在了，說不定還是神樹一流。若是她真在樹上築巢而居，沒準會被暴怒的老人踢出去。單看他那愛理不理的樣子，也知道他其實并沒有将她這個築基期的小人類修士放在眼中，沒有讓她離開，說不定還是因為自信她在他的眼皮底下掀不起什麽風浪來。單個，更大的可能是，這樣幽居的生活磨去了 他的棱角。

對老人的态度，她并沒有惱怒。她可不會象很多修仙者一般受不得別人不把他們放在眼中。實力不濟。有什麽好抱怨的。

天龍族的那些長老善待她，是因為飄雲的關系，這一點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是以當初她醒來後。聽到飄雲說起他們當初不肯同意讓龍島救治她時，也沒什麽怨言，反而安慰了飄雲幾句。

曲娘的出現，讓她心中至少有個盼頭了。天南大陸應該是沒有曲娘這種靈獸的，她在爺爺的洞府和靈藥閣看過不少靈獸志。尤其是最為出名的天南靈獸志，可以确定沒有曲娘這種靈獸。這樣美麗優雅的生物，如果他們的嗓音也名副其實的話，絕不可能籍籍無名的。這樣說來，至少這裏總有通道通往天元大陸的吧？否則當年它們是怎麽過來的？無論他們是因為什麽留在此處，她是決不能和他們一樣留在此處的。

辦法總是人想的。雖然可以預見得到出去的法子的道路實在曲折得很。

想到這裏，感覺疲倦已經好些了，也就四處打量哪裏能作為她晚上栖身的場所。

湖底如此之大。卻滿是淤泥，一時之間要她掘洞而居她心中還是難以接受的。更何況，她雖然有自信在山石之上開辟洞府，但是這淤泥渾不着力，她目前還不怎麽精通土系法術。要凝土築屋也沒什麽指望。

越看越是心涼，也不知道那老人口中的其他人是怎麽在這種地方生活的？難道他們都是水屬性靈獸嗎？還是都是陣法大師。即便在水中也能不受影響地布置禁制隔絕水流？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想一下天龍族的那些長老，無不擁有悠長的壽命，資質也都不凡，可看見其中有一個學習陣法煉器煉丹之道的嗎？甚至于慘淡到一件靈器都煉制不出來，讓飄雲空手上路。天龍族雖然富庶，也不能直接拿煉器材料砸人吧？

靈獸修煉比人類可更艱難的，化形之後修煉已是不及，哪裏會有幾個真的象人類一般兼修陣法和煉器？他們一向認為讓自身足夠強悍才是正途。煉丹？他們也不象飄雲一樣脫胎換骨了，人類的丹藥對他們也沒有用處。

眼前猜測也是無益，若她決心要打探回去的法子，遲早是要見到的。想到這裏，她立了起來，衣襟一振，打算劃水而出。

水下看不到湖岸，還不許在空中禦使靈器飛行嗎？這禁制內湖面上空總不至于也有迷陣吧。若是以禦使冰靈劍的速度，這湖就是再大上一倍，應該也很快可以搜索完畢的。她悄悄一皺鼻頭，很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汗顏。這些日子一直泡在水中，不敢或離，都快忘記她原是可以禦劍飛行的。待找到湖岸，築一所木屋，憑湖而居就是了。

不知何時，她身邊原本清澈見底的湖水，水色變得渾濁起來。她正想得愉快處，忽然心神一動，回過神來。

雖然在這裏她不能使用神念控制荠子世界或是使用輪回大法，心中有感還是做得到的。經過了幾次被其他修士無聲無息欺近的事情，她早已警惕得多，養成了無論何時都外放着神念的習慣，一來起到預警作用，二來也可鍛煉神念。雖然這麽做之後，初時很有些不習慣，更常常将神念耗盡，腦中空空落落極是煩悶，不過堅持一陣子，倒也感覺到很久沒有什麽進步的神念有了一些長進。只是在這裏不知還要耽誤多久，豈非要将神念的鍛煉擱下了？神念目前對她來說重要性可不下于修為，不僅是使用輪回大法的保證，也是她沖擊凝丹期的關鍵一環。

每進一階，百不存一。

這句話她确實早已牢牢記住了，不敢或忘。單看天元大陸那麽多煉氣期修士，中小門派如三清門中一個築基中期修士都算高階修士也可以看出來這個物競天擇過程的殘酷。修為再高深，沒有相應的神念，也只是鏡花水月罷了。

好在，她目前也只要做到能心中有所感就好了。能在這裏生活的靈獸，會被她神念發現的應該不多，甚至說不定根本沒有。

……

細細的小漩渦打着卷兒流淌着，頗有幾分歡悅的樣子，倒似是少女淺笑時唇邊的梨渦，可是她周身的氣氛卻陡然不同起來。

秦霜卻沒有驚慌，微微一扭身，升上了距離湖底約一丈高的地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原本坐的那塊青黑色大石。

那青黑色大石慢慢拱了起來，越來越大。

她抿了抿唇，唇角的梨渦若隐若現。

她的第一個鄰居，看來就要現身了呢。只是沒想到，居然是在這種情形下見面，竟是被她坐出來的。

看目前露出湖底的大小，可以判斷出這位鄰居體積不小。她并沒有緊張，看那老人的态度就知道，雖然這位鄰居不見得對她有善意，應當也沒有惡意。況且，就算眼前忽然出現了最最殘暴貪婪的饕餮，她也要和它打好關系方便日後套話。

當然，這話只是說說罷了。饕餮是不可能生活在湖底淤泥中的。

等了好一會兒，秦霜的心情才平靜下來，化作一絲無奈的苦笑。

原因無它，這位新鄰居出現的速度委實是太慢了一些。看它的體型就可想而知它有着一副怎樣寬大的腸胃，食量必然驚人，如果它不是靈獸，她毫不懷疑它會因為速度太慢捕食不到食物而活活餓死。看，這都一盞茶時分了，她也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這位鄰居居然才不過露出湖底丈許大小的背部罷了。

雖然這個面積也已經很大，但是從仍在繼續拱起的淤泥上不難看出，這只不過是它身體的一小部分罷了。

湖水更加渾濁了，但是以秦霜的目力仍然可以看出這寬大的背部上精細的菱形方格紋路，每片方格之中，還有一圈圈的淡淡紋理，就如樹輪一般密密地環環相套，中間集合看不出間隙來，不仔細還真是不好辨認。

這恐怕是某類靈龜了。不過天元大陸和天南大陸的靈獸本就有不少不同，至少曲娘和那影獸天南大陸就是沒有的，一時之間，她倒也不好判斷這位鄰居的具體身份。

她現在倒是知道為什麽她沒有發現一絲一毫洞府的端倪了。原以為這些鄰居的洞府都被禁制深藏起來，敢情這位鄰居根本沒有什麽洞府，若是其他鄰居也隐藏得如此之深，以她神念被限制的現狀來看，要再尋一個出來真是難比登天啊……

想到這裏，她眼神重又恢複熱切地盯着這位鄰居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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