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14 章

第14章

◎新婚當天就夜不歸宿◎

付風遠是個正經人,他說話寡淡得很,不似遲問愛添油加醋。

故,可信度極高。

遲問沒敢輕視這個據說會“萬物枯敗”的三辰宵禁,但路箋那麽久都沒睡過覺,總不會太早起,再說了,那寝殿裏其實還有一個仙仙嘛,她宵禁時該去哪裏回避呢?

付風遠是這麽回答的。

“她沒關系,她死過了。”

吓得遲問直接選擇當個新婚當天就夜不歸宿的人。

次日。

她一早就往回趕,卻沒見到路箋。

寝塌上還是紅綢羅帳,但已經換了幹淨的新被褥,遲問尋了一圈,沒見着人,便出了三辰殿。

她同付風遠今日要去寧安村繼續查肅飔留下的鬼軀。

那究竟是什麽寶藏,惹得大妖與神子皆注目窺探,又藏着什麽秘密,讓誰不惜用整個村子掩埋。

卻偏留七個活口。

遲問原來還不算多好奇,偏生那日召的寧安鬼魂說過:屠村者有爪,且目似有光,這讓經歷了昨日山門盛況的她不得不對這個案子也關心起來。

“啊,妖變,是妖變!”

兩人才剛踏入寧安村口,遠遠地便傳來一聲呼救。

迎面跑來一個着紫色衣裳的姑娘,跌跌撞撞撲向了遲問與付風遠。

這是遲問來啓的第三天,她已然總結過了經驗,啓不同承,摔倒的女人不能扶。

遲問猛地往後一退,任少女跌在地上,小姑娘身後還追來了另一名女子,打扮要更樸素些,但面部肉眼可見地扭曲猙獰。

付風遠手起鞭落,很快就把妖變的女子仰面劈碎了頭骨,他側過臉來朝地上一瞥,問了一聲,“共務所的?”

“對……對!”地上的人慌忙爬了起來,是位粉雕玉琢的美人,約莫碧玉年華,“神使哥哥,妖變,妖變!”

穿了一身淡紫的姑娘先是辨着聲音靠向了付風遠,卻不知為何,伸出去的手還未觸及對方的衣擺,便哆哆嗦嗦地抽了回來,轉向了另一側的遲問。

她的聲音嬌脆可愛,就算顫着也很好聽,“神使姐姐,你們可是來清理寧安村的?”

清理?

沒錯,清理,三辰殿山腳下的這一圈村莊被肅飔禍禍了小半,剩下的本就人心惶惶,昨日還被山上沖下來的屍塊和血水吓了個半死,都在恐慌又是哪個神使得道不成走火入魔,要拿他們祭天呢。

“……前日同時有三個村子遭了難,當天就引了雷劫,可昨兒山上又是那般動靜,這升仙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啊?”

姑娘叫胡落塵,是歲歲鎮共務所的員工。

在啓境,妖管妖的,人管人的,若是有了交集,便是共務所來管。

而三辰殿則淩駕于所有規矩之上,因為它由路箋管。

正因這般,有些能耐的哪裏敢在三辰之下住着,這周圍全是再普通不過的人類村莊,微不足道得就算被清理,他們也覺得不算很過分。

遲問還在适應着啓境的三觀,沒有多言。

三人往前,停在寧安村唯一還有動靜的小院門口。

院子閑雅,若沒有女子嚎哭的聲響,倒也算午後偷閑的好去處。

只不過現在不光有女子在裏屋悲痛欲絕,這外頭的枝丫也頗應景,全是枯敗的黃葉。

胡落塵見這兩人不是來動手的,趕緊套起近乎,“你們莫非也是來查案的?對嘛對嘛我就說此事跟別處不一樣,來來來,那裏頭便是幸存的七名……六名村婦。”

寧安村底下藏了肅飔那麽一只純血大妖的屍身,水土一向不佳,又逢村子被滅,這些婦人心郁難纾,狀态岌岌可危,異化妖變也不意外。

“對,了解一下。”遲問應付一句,順勢打聽起胡落塵調查到了什麽。

三辰殿這身衣服挺有用的,小姑娘沒有包藏,“全村盡殁,幸存者必定可疑啊,這種小村子能跟妖怪結什麽仇,肯定是內部有矛盾。”

聊起案件,胡落塵臉上的慌張一掃而光,“丢了的嫁妝也必不是被竊,是賣掉啦。”

“噢,自盜?”遲問配合着給了反應。

“現在好多妖怪都接這種活的。”胡落塵抱起手來,“這一片是單純的人類村子,讓妖物來犯,小事一樁啊。七個人的陪嫁首飾,同一天不見蹤影,然後她們又恰巧都活了下來,嗯?”

“嗯。”遲問不贊同地挑了挑眉,瞥向一旁的付風遠。

這位神仙哥哥有別于一般高冷人設,他其實并不面癱,雖是一臉【你說,我沒在聽】的漠不關心,但他一直都在保持微笑。

這種禮貌騙騙小姑娘完全夠了,可胡落塵不知為何,打一開始就挺怕他的,說話的時候也只看着遲問, “我才剛問兩句就妖變了一人,豈不證實了她們确跟妖物有染嘛。”

把剛死了全家的婦人當兇手盤問,人不爆發才怪,遲問嘆了口氣,“姑娘聰慧,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我們還需要再了解一下,比如是否有些村民不在村裏。”

遲問一提,胡落塵便答,“我查了,在籍的沒有,但他們村子有個吃百家飯的。”

有苗頭,“如何?”

“沒尋着,是個有娘沒爹的可憐孩子,年紀不大,有時會在村口的面館打臨時工,沒有固定住處。”

孩子啊……

“你覺得可疑嗎?”胡落塵眨了眨眼,“不是他吧,屠村的是妖,妖又怎麽能在這種村子裏打工啊。”

遲問:“為何篤定屠村的是妖?”

“啊,人哪有這個能耐,整個村子該死的無一逃脫……”胡落塵覺得遲問有些缺乏常識,又不敢明說,便找補道,“是人的話至少案子還好查些,人再瘋,行事總有點邏輯在的。”

這也是她非要覺得事件背後的主使是幸存村婦的緣故,若真的是單純的妖患,那就完全可能只是人家一時興起随便屠了個村而已。

這般行徑雖然會被追責,但妖怪發狂發癫起來,哪裏在乎這個。

“有理,那關于失竊的首飾,姑娘可有具體頭緒?”遲問并不懷疑幸存的村婦,在這種小地方生活,村子沒了相當于自絕,一兩個人豁出去便也罷了,七名,不可能。

“項鏈,镯子,步搖,戒指,耳墜,吶。”胡落塵遞給她一張單子,“尋常款式,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着,都沒規律。”

遲問之前也了解過,确實。

“我還是覺得是村裏人自己的矛盾。”見遲問沒再問什麽,胡落塵生怕他們不讓再查,“我仔細琢磨一小會,定能偵破。”

“嗯,你想着。”遲問站起來,進了裏屋。

村婦們剛目睹了妖變,情緒紛雜,她不便多打聽什麽,只詢了個胡落塵沒記錄到的問題,便出來了。

就這一會兒,那姑娘倒真的琢磨出了新的線索,“啊,我知道了,若是幸存者真的無辜,那肯定便是竊物者犯的案了,誰會去竊陪嫁首飾嘛,肯定是……恨嫁的人!”

啊?

遲問擰起眉來瞥向胡落塵,這姑娘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而是完全錯了方向。

既恨嫁,又為何偏偏放過已嫁的人,再說村子裏也不只有這七個女人身為人婦,她們亦非全是最近才成親的。

但遲問只點頭附和,“有道理。”

然後便轉向了付風遠,“阿風,咱去一趟鎮上。”

胡落塵非要跟來。

“我問到了,寧安村确實有一個女子符合我的判斷。”她很興奮。

歲歲鎮離寧安村有點距離,但啓境位移走的是法陣,一個閃就能到。

小姑娘追上來時,公陣開啓的時間還沒到,遲問和付風遠尚在陣站等着。

胡落塵急着分享剛查到的信息,“叫芳桃,說是長相可标致了,個子高性格也溫和,就是命相不好,她家裏生意敗了也賴在她身上,誰也不敢娶,都相看幾十次了。”

卻沒想前些天突然就來了戶人家,出了高價說三日內來娶,果真第三日人就被娶走了。

具體嫁了誰,村婦們也說不知,只說迎親隊伍看着派頭頗足,都是陌生面孔。

三人走了公陣,來到歲歲鎮東。

“姐姐覺着呢?”胡落塵跟得很緊,生怕被遲問落下。

“我覺着這蹊跷值得一探,胡姑娘很有這方面的天賦。”遲問眯着眼笑,“他日必有所成。”

她在胡落塵接話前繼續說了下去,“但我來歲歲鎮也有事要查,恐怕我們得分頭行事了。”

剛才她問了那些首飾的來源,有一些出自附近樂安村的手藝人:柳溪,另一些則是鎮上一個叫清秋坊的店鋪賣出的。

但樂安村已經沒有了,所幸柳溪這個人尚在,就住在鎮上。

“所以姐姐覺得兇手是這名叫柳溪的手藝人?”胡落塵不走,這是她第一次獨立查案,很是仔細。

遲問則很是頭疼,只能繼續敷衍,“非也,有調查的價值罷了。”

付風遠倒是個講效率的,廢話一句沒有,直接攔了一個出來曬魚幹的大哥,“請問柳——”

“——聽說這兒剛搬來位在清秋坊做工的手藝人,兄臺可知他住在哪?”遲問打斷了付風遠。

“噢,柳叔嗎?那。”曬魚大哥擡手一指,“這一排數過去第六間就是了。”

謝過對方,幾人往柳溪家去。

“這麽說來,失竊的首飾都是出自他手?”胡落塵也不傻,知道遲問那麽問的作用,是很直截了當的确認方式。

但柳溪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根本不需要遲問繞彎子敲打,才聊了幾句就點頭認了,“村子附近大多數人的首飾都是我造的。”

正因如此,那寧安村的婦人們,陪嫁首飾出自柳溪之手的也不只那七位。

“為何偏生就偷了她們的啊。”遲問得了印證,就下了推論,“恐怕是因為這七個人所擁有的剛剛好。”

步搖、耳墜、項鏈、手镯、戒指。

沒規律,但剛剛好,能湊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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