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我和曼督斯打的這一場，完全可以用驚天動地來形容了。

他完全沒想到我會一言不合就會動手，在狼狽之餘，更是憤怒異常。

可惜憤怒也沒有什麽用，我壓着他打依舊是壓着他打，他占據了這個世界的主場優勢才沒有更落魄——雖然也差不多了。

我毀了他三座殿堂，他朝我施展死亡魔法，四周的山脈全部倒塌。這一場戰鬥引得無數觀衆還有梵拉——有幾位女神和男神都來了，他們站在一邊，急促的交談着什麽。

這一場戰鬥以我把他壓制住而告終。

我微微眯起眼，将劍對準了他的頭顱。

【2】

一個女神越衆而出，她悲傷的看着我，悲戚的哀求。

我看着她的臉，一眼就能斷定她的身份：“編制女神，薇瑞。”

聽說梵拉出現在精靈面前的時候，都是朦朦胧胧，帶有神光，雖然精靈知道他們美好，并為他們的神采所折服。卻總是看不清他們的臉。

可我現在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哀傷，她灰色的眼睛，還有黑色的頭發。她是一個氣質很溫柔的女子，她負責編織世界的故事，卻沒有多大的神力，受尊重的原因完全是因為她是曼督斯的妻子。

這話——我信就有鬼了。

我只是冷漠的看着她，慢慢的道：“負責編織世界的故事的薇瑞，曼督斯之妻。”

“我本抱着希冀的心而來，絕無冒犯之意。”

“可是你的丈夫卻不欲讓我見到我的愛人。”

“因此，我也不會再讓他見到你。”

【3】

薇瑞慘白着臉，對我伸出了手：“不！”

我只是搖頭，拒絕了她。如曼督斯拒絕我一般。

我會将我的痛苦，一點點還給他。

我們雙方完全僵持不下，就在這時，伴随着深長的嘆息聲，兩個閃着微光的人走了過來，衆梵拉急忙讓開，對他們恭敬的行禮。

雖然所有的梵拉彼此之間都是地位平等，權利相同，但是被公認為衆神之王的還是大氣之神曼威，他與莫高斯是同胞兄弟。

他身邊是他的妻子，星辰女神瓦爾妲，她的美遠非筆墨可以形容。她看着我的時候，帶着三份親近和慈愛。

雖然我不知道這慈愛從哪裏來。

她對我溫柔的笑：“別哭泣，孩子。”

我覺得自己沒哭，可我摸摸自己的臉，眼淚已經濕了面頰。

我平靜的伸手擦去了眼淚。

正題開始了。

【4】

“菲瑞瑪，”曼威開口喚我，“很抱歉為你取了個這麽名字，來自異世界的神明。”

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對方稱呼我為神明——雖然是劍仙，我其實更喜歡稱自己為修道者。

因為“神明”這個詞聽上去相當的羞恥。大家出生的時候都是壽定的人類，沒有誰比誰更高尚。神明承擔的責任，比人類更多。

我搖了搖頭：“我曾經也不過是個人類而已。”

他對我微笑，了然的：“我一開始就知道你。”

我擡眼看他。

“這五百年裏，你在這個世界的傳說從未斷過，”他說，看着我，“我很感謝伊露維拓，是你來到這裏。你樂觀，積極，精神富足，對待所有事物都會帶着‘善’的眼睛，你是如此真誠地愛着并相信這個世界，并且為世界所愛。”

我不言語。

然後他忽然語句一轉，對我搖了搖頭：“但是現在你的眼睛已被污染。”

他嘆息，語氣中帶着一絲悲憫：“這污染，已經影響了你。”

【5】

我記得我在安格班的時候，呼喚過他們的名字，從而被救的經歷。

所以說他們一直關注着我，這話我信。

于是我開了口：“我在這個世界很愉快，因為我感受了美好，”我平靜道，“只是當初的歡樂有多少，當悲傷來臨的時候，痛苦就有多少。這苦痛随着時間的增加而增加，卻不會減少一絲一分。”

“我不能忍受這種如烈焰焚燒的痛苦，呼吸間就好像随時化為灰燼。所以前方無論山隔海阻，都攔不住我向往的步伐。”

“然後，經歷了所有的考驗，最後一道天塹遮天蓋地攔在我的面前，絕情而又冷酷的拒絕了我，讓我在看到希望的最後一刻，将我生生打入深淵。”

我說着，想着這樣的畫面，就滿心絕望着——

“我已一無所有，不如玉石俱焚。”

【6】

瓦爾妲面帶悲憐：“你已嘗過這樣的痛苦，難道也忍心別人同樣品嘗嗎？”

我回頭去看旁邊的薇瑞，她搖搖欲墜，旁邊另一個女神攙扶着她，只不過不肯倒下而已。

我仔細的看着她，看着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她也看着我，不言不語，面帶哀求，可眼睛看到我的劍的時候，又是那麽的無助和驚恐。

她和我當時看着格洛芬德爾掉下深淵的眼睛一模一樣。

【7】

“我完全可以想象，當我這一劍砍下去，你是有多麽的悲傷。”

過了很久之後，我說。

“失去愛人之苦，遠比死亡更痛。生命就像缺失了另一半，白天不會與黑夜交融，夏日永遠遇不上冰雪，你注定用漫長而永恒的餘生來緬懷着他。”

“會因為他欣喜，會因為他生怒，會因為他生若繁花，會因為他幾欲癫狂。”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

“可我已經失去了這個人。”

【8】

薇瑞看着我，眼睛也紅了。

我慢慢放下了劍，往後退了一步，閉上了眼睛。

“我已痛苦至斯，何必讓別人一樣。”

曼督斯幹咳一聲，站了起來，他看了看我，最後接受了妻子對他的擁抱。

曼威在一邊對曼督斯說：“愛是偉大的，愛是自私的。我們共同見證了愛是世界上最變化無端的東西——我的老朋友，請問你的意下如何？”

曼威看着他，瓦爾妲看着他，他的妻子也擡頭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曼督斯回頭看向了我。

我看着他，無喜無悲，只有眼睛在微微顫動。

他擁緊了妻子，神色平和，語氣平靜。

“我明白了。”

【9】

這件事在曼威的主持下迅速結束。

雖然也許讓人類重返人世需要一露維塔的允許，但是精靈只需要得到曼威的審判并确認無罪後，便可得到淨化回到維林諾。

而我做的只需要等待。

由于審判不對外公開，所以我在等待的時候矗立在曼督斯大殿的高牆上觀看日出，等待審判的時間結束。

坦白的說，實際上我非常閑雜緊張，慌亂。

瓦爾妲站在我身邊，跟我閑聊。

“為什麽你們會幫助我？”我問。

她笑了：“每一個誕生于世并心存光明的孩子我們都知道，當他們有所困難的時候，我們必然會幫助。”

這話真的是官方回答，我抿抿唇，在她臉上找不到其他答案。

她對我說：“我很高興你會愛上這裏。”

“這個世界很美好。”我回答，“只是中土已快被莫高斯所占領，中土的生靈被塗害，你們也不擔心嗎？”

“不，”她輕輕嘆息，又意味深長，“時機就快來了。”

我有點不明白。

然後太陽升起來了。

她對我笑，身形漸漸隐匿而去：“以後的話，請來我的大殿吧，我們随時歡迎你。”

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直到有人在背後輕輕的牽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