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錄之非緣 - 第 39 章 前緣如逝水

更新時間2014-10-21 14:36:40 字數:3138

“早課師父才傳授了星象要訣,師兄這便來摘星臺練習麽?”

白衣少年挑起一抹笑,并未回頭,掂掂手中酒壺惬意地灌了口:“那麽多星星,哪裏看得過來。”

“那師兄是在……”白衣少女走到他身邊,看到酒壺皺了皺眉,“師兄,師父不讓喝酒的……”

“哈,此處僅你我二人,師妹可不是背後捅刀子的人,師父怎會知道?”

都這樣說了,哪裏還能真去告訴師父。少女嘆了口氣,很是無奈:“師兄,飲酒多了不好。”

“放心放心,師兄豈是那沒分寸的人?”

“既非觀星,師兄是在此納涼麽?”

“非也,師兄在觀月。”少年戲谑的目光閃閃發亮。

少女疑惑地望望天邊,遲疑道:“今夜……是蛾眉月……”賞月不應該是在月半之時麽?此時就淺淺一彎,月色晦暗,還不如其周星辰璀璨,有什麽好看?

少年并不在意,只輕松道:“這天上星辰多如牛毛,我可就一雙眼睛,能蓄下多少星光?倒不如這月是唯一,即便朔望變換,月始終是月。”

“繁星千萬,月是唯一……”齊雪仰起臉,望向那輪明月。

下弦之月斜斜挂着,倒是清輝不減,就像少時摘星臺上,少年廣袖迎風,霜華滿袖,身姿如月。

“齊前輩?”方涯若端了碗藥走來,見齊雪立于常羲房門前癡癡望月,略有不解。

齊雪回首,向着他點了點頭。“方将軍。”

“鳴沙縣疫情已控制住,這幾日多謝前輩。”方涯若微微傾身,對她很是敬重,“前輩連日勞累,盡早休息為好。”

齊雪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重斂神思:“方将軍是來看她?”

方涯若颔首,望向緊閉房門。

視線落上他手中藥碗,齊雪道:“她依舊未醒,無法喝藥。”

方涯若眼底青紫,腮邊依稀有胡茬探頭,可見幾日來忙得腳不沾地,都不曾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不妨。”

見他徑自去推房門了,齊雪疑惑,便跟着進去。

常羲仍靜靜睡着,前日緊鎖的眉頭倒是已舒展開了,呼吸平穩綿長,除了遲遲不醒很是正常。

方涯若坐到床邊,探了探藥的溫度,伸手一下捏住她的鼻子。

呼吸受阻,常羲眉頭一動,本能地張開嘴。

方涯若将碗往旁邊一擱,用個顯然比一般湯匙大兩倍的勺子舀起一勺灌進她嘴裏,順手松開手轉而将她下颔一擡,讓那些藥汁順喉間滑下。

“咳、咳咳咳咳咳……”常羲咳嗽起來,猛然坐起,牽動傷口疼得龇牙咧嘴,“你……你做什麽呀!哪有人這麽喂藥的!”

方涯若與齊雪俱是一驚:“你……”

常羲捂着嘴:“好苦好苦,這這這,這個是龍膽草的味道!”

方涯若臉色忽地沉下:“你早醒了?”

常羲一頓,轉轉滴溜溜的眼珠,不好意思撓頭:“也、也不算早啦……剛醒的……”

方涯若眯起眼,聲音也沉下來:“準備耍我們?”

聽他言語中似是生氣了,常羲急忙解釋:“沒有沒有!我只是……只是……只是想讓你們驚喜一下!”

方涯若冷笑:“你怎知我們會‘喜’?我們很熟?”

常羲垂下頭,不說話了。

她的确是剛醒不久。睡了四天三夜,睜開眼時身邊空無一人,透過桌上快要燃盡的燭光,窗外人影綽綽,看不分明。

房內空氣也清冷,像極了夢境裏囚籠一般的黑暗,而那憧憧燭影之後的模糊人影,也像夢中怎麽也走不近觸不到的人。

她突然覺得有些難過,莫名的想念充斥着胸膛,說不清是想念師父,還是那個不應該想念的人。

所以在方涯若推門時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逃避而已。

方涯若把藥碗往他手裏一塞:“喝了。”

常羲捧着藥愣了一愣,擡起頭可憐巴巴:“能……能不喝嗎……龍膽草好苦的……”

“你不喝我就給你灌下去。”方涯若抱臂,威脅。

常羲縮了縮,見他與齊雪皆是神情疲憊,許是連日忙碌,本就要處理瘟疫之事,又要騰出手來照顧自己,心中愧疚,一面默念着良藥苦口,一面乖乖喝了。

方涯若滿意地看着她整張臉都皺成包子,苦得快哭了。哼,連水也不給你。

齊雪掩唇,幾不可見地輕笑一聲,取過桌上茶水為她倒了一杯遞過去。

常羲如蒙大赦,接過杯子一口幹了,動作分外行雲流水,只是在将杯子遞回去時動作過大,又扯到傷口抽了口冷氣。

“你神魂靈力無礙,但這傷是實打實的,切莫亂動。”齊雪柔聲安撫,見她精神尚好,終是忍不住将多日懷疑問出口,“有一事,你能否告訴我?”

常羲眼睛一眨一眨:“什麽?”

“你師父……究竟是誰?”

“我師父……”常羲精神一振,目光躲閃起來,顧左右而言他,“齊前輩怎麽突然想起這個啊?我師父……我師父沒什麽名氣的,就是個随意修道的怪老頭……”

齊雪走近一步:“渡修為給你的那人,你可知道他現在何處?”

“渡修為?”常羲雲裏霧裏,“什麽修為啊?”

“你不知道?”齊雪狐疑,“你體內,有一道精純強勁靈力,應是一位高人二十年修為。”

“那麽厲害……”常羲唬了一跳,“我……我怎麽從來沒發現?難怪我學法術那麽快啊……”

“若是他人渡你修為,你師父應當知道,也必會告訴你……”齊雪目光殷殷,聲音也帶了絲顫抖,“你師父,可是叫舒望?”

“你真的認識我師父啊……”常羲脫口而出,意識到後又一下子捂住嘴。

“那道靈蘊,是他的……”齊雪如釋重負,閉上眼的神情似悲似喜,“果然是他……”

常羲一點點往被子裏縮去,心思在疾速轉動。師父竟然直接渡了修為給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會損害到他自己?這樣算作弊吧,師父說若是有違公平大道是要遭雷劈的,不知什麽時候會劈嚴重不嚴重?師父曾關照不許透露他行蹤,這位齊前輩知道他的名字認得他的靈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師父要躲的仇人?但齊前輩看上去很溫柔可親啊這樣的人會是仇家嗎?

“他……”齊雪再次開口,卻還未說出第二個字就被常羲打斷。

“他雲游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齊雪怔住,神色頓時黯下去:“他不讓你說,是不是?”

常羲抱着被子埋起臉,弱弱點頭。

齊雪垂下眼,好一會才默默轉身,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走了。

她走路本就輕若無聲,房內一時連呼吸聲都幾不可查,待到最最細微的聲音也消失後,常羲長出口氣,悶聲問方涯若:“我這樣,算不算忘恩負義啊?”

方涯若嚴肅道:“很有自知之明。”

常羲抱頭:“可是不聽師父話也是忘恩負義啊……”

方涯若挑眉:“所以你坐實了。”

常羲鼓起臉,在面前棉被上滾來滾去。

方涯若看得好笑,起身拍拍她:“你多休息,有事明日再說。”

常羲還在滾着臉,一面伸手,掌心是那枚翠玉平安扣:“喏,你的東西。”埋在棉被的聲音有些發悶,又有些孩子氣。

方涯若并不接,盯着那平安扣許久,道:“丢了吧。”

“哎?”常羲擡起頭,難以置信,“丢了?這個可是翠玉啊!”

“以前那人,也有個一樣的。”嘴角又勾起苦笑,還帶着嘲諷,“娘親說是平安扣佑平安,要我和他都戴着。可是兩年前他還是死了,那玉也碎得七七八八無法修補。你出事那日也戴着它,一樣身中一箭險些喪命,它卻好好的……所謂的平安扣,豈非可笑?”

常羲仔細瞧了瞧玉,認真道:“這個是凡玉,沒有靈蘊的,自然保不了平安。你娘親大約是被騙了。”

方涯若瞥她一眼:“既是無用之物,更可丢了。”

常羲瞪大了眼,把玉往他手裏塞:“不對不對,這個本來就沒有靈蘊你怎麽能怪它不保平安呢?而且雖然它是凡玉,但這成色品相都是上好的呀,很貴的!”

方涯若不耐,反手塞回她手裏:“那給你了。”

“啊?給我?”常羲手一抖,一下縮了回去,不再去碰落在床上的平安扣,“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沒有在訛你!師父說過無功不受祿,我沒幫你什麽,反倒你照顧我,怎麽都該是我送你東西而不是反過來呀!”

方涯若拾起玉,抓過她的手系上手腕:“廢什麽話,要麽收着要麽丢了,本将沒這個閑工夫跟你推來推去的。”

常羲還在掙紮:“不行不行!書上說來而不往為非禮,要收了你這麽貴的東西,我拿什麽還禮啊!賣了我都不夠!”

“那你就非禮好了。”方涯若順口一答,剛才還在拼命掙脫的手卻一下子僵了。

方涯若奇怪望去,只見常羲低着頭,露出的耳朵已紅了通透,簡直還冒着熱氣。“我……我……”

方涯若去探她額頭:“蠢丫頭你又犯病了?”

常羲漲紅了臉:“淫賊才非禮人的,我……我才不是淫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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