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故事7

瑟蘭迪爾站在兩人面前，輕微的抿了一下唇，他的表情有些不快，但這些被他很好的掩飾住了。當然，他的不快原因并不是面前這個黑發的女子，而是他的朋友半精靈阿娜瑞爾。

因為之前兩人的動作有點大，自然被那邊的菲瑞瑪與凱蘭崔爾注意到了。在兩人轉過頭來前，瑟蘭迪爾完全沒想到，他的朋友居然在他背後猛地一使勁，把他往前面一推，然後自己跑了。

瑟蘭迪爾：“……”

于是他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兩人面前，接受兩人疑惑的目光。而他下意識回頭再去看看，已經找不到少女的身影了。

“你好。”對比他現在的生氣，那邊兩個人就感到很奇怪了。不過，她們也沒有因此生氣，而是友好的出聲打招呼。凱蘭崔爾明顯還記得他：“你是大綠林的瑟蘭迪爾？”

“是的，夫人。”他回答，對兩人行禮——雖然他是王子，但是面前這二位既是女士，而且不管輩分還是資歷，都比他高。

“你是瑟蘭迪爾？”他聽到菲瑞瑪如此問。她的聲音很溫和，而且如同她整個人一樣，說話時的态度、語氣，都帶了一種不緊不慢的節拍，讓人感覺如沐三月裏的春風，非常的舒服。

“我是菲瑞瑪，請過來坐吧。”

瑟蘭迪爾有點莫名。

當然了，這位女士實際上也沒有跟他說什麽高深的話題，她完全就是跟他聊聊家常，比如大綠林的景色——瑟蘭迪爾從不知道她居然也去過大綠林。她跟他聊了聊大綠林現在的情況，還有他的父親，以及治下的精靈。她思維敏捷，同時很風趣幽默，見識很廣，跟她說話的時候，完全想不到面前這個時時含笑的女子居然就是能夠在戰場上正面制敵炎魔和火龍的存在。

她給他的感覺也有點熟悉，但他也說不上到底是哪裏。

他們友好的聊了一場天，不能不說他沒有愉快的收獲，一直到他們分開，瑟蘭迪爾才想起來去找那個罪魁禍首——

他虎着臉大步向前進，跟着他從大綠林過來的精靈們終于找到了他，然後迅速簇擁到他身邊，衛隊長好奇的看着他：“殿下，我們去哪裏？”

他忽然停下腳步——他覺得現在情緒有些冒進了，現在不是找某人算賬的時候，反正幾天的盛會，她肯定會出現的，所以——

“我們先去拜訪領主安德。”

如瑟蘭迪爾所料，他當天晚上就看到了阿娜瑞爾。

她站在樹下，和一個背對着他的高個子的金發男精靈在說着什麽。于是他迅速臉一沉，氣勢洶洶的準備殺過去——

直到他看到阿娜瑞爾湊過去，在那個男精靈側臉上親了一下，親完後也不放開，雙手拉着他的手搖了搖。

在他角度看來，阿娜瑞爾對他笑得又可愛又親近，那種親密感是做不了假的。

而那個男精靈伸出另一只空閑的手，在她頭頂輕輕拍了拍，顯得很是寵愛。

他立刻頓住腳步，怔怔的看着他們。

這一刻他的心簡直像被什麽一樣緊緊攥在中間，又疼又痛，看到這一幕，他的第一反應是憤怒，緊接着就是一股悲傷，他想背過身去，不再看這個讓他心痛到難以忍受的畫面。

實際上他也這麽做了，在他轉過身幾乎落荒而逃之前，他聽到阿娜瑞爾驚喜的聲音：“瑟蘭迪爾！”

他停下了腳步。

他看着阿娜瑞爾拉着那個男精靈湊到他面前，而他看着阿娜瑞爾對他那快樂的笑容，他就會也忍不住的對她笑——

他完了。

如果這一切再讓他意識不到什麽，他也妄為精靈了。

他喜歡上面前這個姑娘，哪怕她不愛他，哪怕她甚至心有其他所愛，但他只要看到她開心，他也會忍不住跟着快樂。

醒醒吧，瑟蘭迪爾，你為什麽要喜歡一個很有可能心有所屬的姑娘？

他擡眼看了看，那個金發的男精靈的手已經被阿娜瑞爾放開了，但是他依舊站在一邊，正面容淡然的看着他。

他下意識比了比。

這個男精靈極為高大和英俊，雖然精靈都擁有年輕的面容，但是他的眼睛卻深沉浩如星海，在無盡的歲月中，他擁有極其過人的智慧、見識以及膽識。歲月賦予了他難以言喻的氣度和魅力，也是許多精靈比不上的地方。

這個是一個單看氣質，就可以說是中土最優秀的精靈之一。

即使瑟蘭迪爾自視甚高，也不得不承認，對比這個男精靈，他現在還非常的青澀。

“瑟蘭迪爾，”阿娜瑞爾跑過來笑看着他，“我又見到你了。”

即使內心酸澀，他也收斂好所有的情緒——越明白自己的心，越要不動聲色。他仗着個頭，俯視着斜睨了她一下，表達了自己并不高興的內心：“我要提醒你一下，你下午把我推了出去，出賣了我。”

“啊。”少女這才想起來自己下午幹的什麽好事，她短短的驚叫一聲，眨眨眼，然後眼睛咕嚕一轉，又對他笑，把他拉過來，對着那個男精靈：“對了，我還沒為你介紹呢。”

什麽？

一聽這話，瑟蘭迪爾第一反應就是想拒絕——阿娜瑞爾指了指金發的男精靈，笑的很是開心：“瑟蘭迪爾，這是我Ada（爸爸）。”

“……”

什麽？！

瑟蘭迪爾吃驚的看着那個金發男精靈，別怪他會驚訝，畢竟少女出身中土南部，又是獨自一人，加上旅行中的交流——他完全以為阿娜瑞爾是一個孤兒好嗎？這個Ada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Ada，這是帶我從南邊回到北方的朋友，瑟蘭迪爾。”

“格洛芬德爾。”金發男精靈對他做了一個感謝的禮節，并親自告知了他的名字，“謝謝你對阿娜的幫助。”

瑟蘭迪爾這回是真的驚訝了。

格洛芬德爾，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如果沒有重名的話，這個名字只屬于一個精靈的，一個傳奇精靈的。

他頗有些魂不守舍的對格洛芬德爾回禮，這時候他聽到一個很熟悉的聲音，下午才聽過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格洛，阿娜——啊，還有瑟蘭迪爾。”

他看到菲瑞瑪走過來，很自然的牽住自己丈夫的手，然後他們之間交換了一個很自然的親吻——這個吻跟剛剛阿娜瑞爾的那個完全不同，現在看來，那完全就是小女兒在撒嬌的狀态。

“NANA。”阿娜瑞爾喊她，得到自己母親一個很了然的微笑，“我沒有欺負你的朋友。”

瑟蘭迪爾：“……”

如果說現在他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真的才叫做妄為精靈了——他黑沉沉的看向阿娜瑞爾，看着這個一手使壞的壞姑娘。

“NANA！”阿娜瑞爾自然也發現了瑟蘭迪爾的不對，她跺跺腳，抗議母親的拆臺，不過菲瑞瑪完全不在意。于是她轉向了自己的父親，可惜她的父親也沒有幫她的意思：“阿娜，難道你是在一直欺負別人嗎？”

于是她氣哼哼的一轉頭，拉着瑟蘭迪爾就跑了。

“你簡直不敢相信，”她氣呼呼的對他抱怨，“他們總是合起夥來欺負我。”

“我也不敢相信，”他說，非常滿意的看着她帶他跑到一處人跡罕至的樹林中，但是臉上一本正經，“你居然又騙我，再一次的。”

“我才沒有。”少女抗議，“NANA說想見見你，我才帶你去見她的——你難道對我NANA不好奇了嗎？”

“她為什麽想要見我？”對比對菲瑞瑪的好奇，現在他更好奇菲瑞瑪想見他的動機。

“唔，因為我說是你帶我走出南部的？”

“是這樣嗎？”瑟蘭迪爾才不信，現在搞清楚後再仔細想想，菲瑞瑪對他的每一個打量都深意極了，“你之前還誤導我你是出身在南部的半精靈。”

“我可沒這麽說。”

“那是因為你深知語言的藝術，從這一點來看，你簡直跟海盜城那些無恥的謊言家極其相似——最高明的謊言不是我告訴你如何，而是你能讓我覺得事實就是如何。”

“你真的要把這個過錯推到我頭上嗎？”被他這麽訓了，阿娜瑞爾也不高興了，“那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

“好，就算我想的太多了。”瑟蘭迪爾忽然直接讓步，讓她有些不太适應，因此忍不住狐疑的打量他，“你對我的情況了如指掌，卻用一張可愛的笑臉掩藏了它。想想當年我們之間說過的話，再想想你的真實身份——你覺得逗我玩很有意思嗎？阿娜瑞爾？将一個來自北方，從未見過維林諾之光的精靈耍的團團轉，看着他出醜，真的很有意思嗎？”

“我沒有。”阿娜瑞爾蹙眉了，“我是真誠的将你當做我的朋友。”

“看我是真的相信你了，阿娜瑞爾，我當時是多麽的真誠的邀請你去大綠林，一個孤身的精靈？既然身為我的朋友，你會在那裏得到我的庇護，我是想庇護你的。”瑟蘭迪爾面無表情的說，這讓少女臉上出現一絲愧疚——在兩人交往中，瑟蘭迪爾一直比她要更誠心的多。

“我是大綠林的王子，我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不管是什麽人這樣對我，我都不會再理會他一分一毫。”他冷酷的宣布，得到對方驚慌失措的眼。

他低下頭，看着她慌亂的看着他。他故意停頓了，還後退一步，然後看到對方下意識跟上前——

“別，請不要這樣，瑟蘭迪爾，我不想的，我只是，有些苦衷，”她抓住他的衣袖，急促道，“我是偷溜來中土的，Ada和NANA的身份我不能說出口，拜托了，我不能失去你——”

“你當然不會失去我。”他忽然開口，得到對方有些呆滞的表情，于是內心第一次忍不住有些暗爽。

“你不會失去一個真心愛着你的人。”他繼續說，直視着她的眼睛。

他想好了，也許現在告白很倉促，但是在經歷今晚的心路變化，再如何的意外他都不想發生，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矜持和驕傲，而真的失去與她在一起的機會。

他們已經分別了兩百年，精靈的生命雖然如此漫長，但等到下一個兩百年後再遇，會不會她已有其他的知心愛人？

“我是如此喜愛着你，阿娜瑞爾。”他慢慢的說，“不管你是誰，不管你來自哪兒。當時光走到世界的盡頭，我對你的愛會永不褪色。”

他仔細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有點被吓傻了，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

他說，輕聲的，堅定的，向往的：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