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大城市的深夜依舊喧鬧，路邊攤上喝得七扭八歪的全是醉漢。

獨行的姑娘跨過井蓋上的油污，步伐飛快得往一條小巷子裏去了。

她的神色有幾分焦急，初入社會的女孩還沒有見識過這座城市夜裏的黑暗。

但或多或少，都從新聞與同伴嘴裏聽過三言兩句。

昏黃的燈光拉長影子，巷子深處昏暗無光，左右回顧，四下并無人影，可這種極致的死寂令人心生不安。

她不敢停留，幾乎是一路小跑走出了巷子。

踏入小區大門的時候，她才敢小小松了口氣。

胸膛裏劇烈跳動的心髒好像也歡呼了起來，就像在慶祝自己還活得好好的一樣。

但在進入單元門上電梯時，女孩的呼吸一窒，在電梯前，站着一位外賣小哥，對方拎着一瓶空了的啤酒瓶，兇神惡煞地捶着電梯按鈕。

女孩踏進單元門的腳步一頓，她剛想扭頭避讓，讓這位外賣小哥先上去，卻見對方一個不經意的眼神。

他看見她了。

女孩全身的血管都仿佛凍結起來了一般，冷得出奇。

她轉身的動作頓住了，随後她強迫着自己自然得，無比自然走進單元樓。

沒辦法，因為如果在這時候轉身，搞不好會被這個外賣員認為是一種對他的嫌棄。

萬一激怒了對方，這深更半夜的，她就是喊破嗓子也很難找到一個人求助。

所以她只能祈禱，祈禱這位小哥不是個壞人。

祈禱今晚能夠順利平安得回到家。

所以即使她聽見了那個小哥沉重的喘息聲，盡管她已經吓到腿軟，站都站不穩了。

她還是強撐着，小口小口得換氣，警惕注意着旁邊人的動靜。

這個小哥也很奇怪，不時扭頭去瞟女孩，那眼神，猶如尖利的刀子，每一眼都能在女孩身上狠狠刮下一層血肉來。

很快，電梯從11樓下到了1樓，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女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并不想上這趟電梯。

因為電梯裏空無一人，而且外賣小哥走進電梯以後，還用一種很心狠的眼神看了眼女孩，問：

“你怎麽還不上來？”

女孩很想說自己等下一趟，但看這人一直按着開門鍵，估計是不會輕易走了。

這一刻，她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那麽大膽子，或者說她腦子幹脆就懵了。

在外賣小哥問完這句話的下一秒，她下意識得邁進了電梯。

随後電梯門關閉，電梯緩緩上升。

這時候即使想出去也來不及了，後悔都來不及。

女孩看了眼電梯按鍵，發覺上頭全部是滅的。

很顯然，男人在等她按樓層，甚至很可能，他會故意跟她在同一個樓層下。

種種設想讓女孩頭皮發麻，心驚膽戰。

看她一直不動，那人問道：“你幾樓？”

女孩吞了口唾沫，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告訴他錯誤的樓層嗎？那萬一，對方跟着自己在同一層下了電梯呢？

告訴他對的樓層嗎？

可是一前一後下電梯的話，根本不夠時間讓她拿鑰匙開門進屋。

怎麽辦？

心跳如擂鼓，敲得她大腦一震一震，幾乎要暈厥過去。

她的呼吸越發急促，就在女孩要撐不住要随便說一個答案時。

電梯停住了。

“六樓，到了。”

電梯打開，一個年輕女孩走了進來。

她有些奇怪，臉色蒼白，低垂着頭，長發淩亂得糊在臉上，似乎經歷了一場混戰。

看見有人進來，那個外賣小哥一下正常了起來，默默退讓到了一邊的位置。

女孩也終于得以喘息。

倆人都盯着這位新進來的姑娘，而姑娘看了眼女孩，又看了眼外賣小哥，按下了11樓。

巧的是，11樓正好是女孩想去的正确樓層。

她頓時猶如噩夢驚醒般放松了下來。

“11樓，到了。”

廣播裏的女聲輕緩地播報着，年輕女孩下了電梯，外賣員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只站在電梯裏一動不動。

等到電梯門關上，那姑娘突然很奇怪得開口說了句話：

“以後不要再這麽晚回來了，不是每次，都有人陪你坐電梯。”

姑娘的聲帶很怪，好像很久沒說話了一樣，似磨砂紙相互之間狠狠的摩擦聲。

而女孩愣了下，很真摯地道了謝。

等終于站到家門口，意味着今天的夜路終于走到了終點，她快要安全了。

女孩長出了口氣，在包裏翻找起鑰匙來。

可她找了好一會，整個包都要翻空了，卻還是一無所獲。

“奇怪，難道是落在辦公室了？”

孤寂的燈光之下，她的影子被無限拉長。

女孩在門口站了很久，忽然慢慢拉開了旁邊的消防箱，她在布滿灰塵的滅火器裏摸索了一會，找出一把小巧的銀色鑰匙。

“還好，還好。”

她慢悠悠開了門，進了屋，啪一聲将門側的燈打開了。

當光亮透過落灰的燈罩灑滿整個房間的時候，女孩就像得到了救贖和勇氣一般。

她一腳甩開了腳上的鞋子，赤腳踩在地上時，她恍惚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對。

似乎…

被她甩出去的鞋子砸到了什麽東西。

那聲音聽起來與平常格外不同。

可還來不及等她反應，她眼前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死靜的黑暗之中。

聽說人在受到致命攻擊的時候是感覺不到痛的，她以前不信，現在是真的體驗到了。

直到魂魄離體，跟着鬼差渾渾噩噩下到地府，她還沒反應過來。

恍惚間，似乎聽見了一個清冷的女聲，平淡地複述一遍她短暫的人生。

女孩的眼角，落下一滴淚水。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要遭受這一切。

又或者，錯的從來都不是她。

只是受害者總是太過善良，善良到愚蠢得把錯誤歸置到自己身上。

“又是兇殺案啊，”

聯系完老熟人劉小林以後，周嘉钰把玩着判官筆，陷入了沉思：

“這個月第三起了，現世是出了連環殺手嗎？”

她那時不過是随口吐槽了一句，沒想到一個月後，還真讓她一語成谶。

“這個月第五起了，”周嘉钰煩躁得抓了抓頭發：“還是沒抓到兇手嗎？”

水鏡那頭的劉小林搖了搖頭，帶着幾分沮喪和失落：

“對不起，但目前這個案子确實一團亂麻，無從下手。”

“不用跟我道歉，”周嘉钰深吸了口氣：“按道理來說，我應該能從亡魂口中問出來一點什麽，但是她們無一例外都是渾渾噩噩的，在地府養了一段時間才恢複神智。

問對兇手有沒有什麽印象，都是說突然一下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完全沒有有用的線索。

你說最差的情況，我也應該能從纏繞在亡魂身上的因果線上找到一點什麽有用的線索。

可是确實，我也什麽都沒看到。”

周嘉钰長嘆了口氣：

“看來咱們這回是遇上對手了啊，這人不光是個殺人如麻的冷血殺手，還是個玄學行家。”

“你放心，”劉小林捏了捏眉心：“我們會盡全力盡快抓到兇手的，這幾起連續的惡劣事件已經引起了上頭的關注，已經派了專案組下來，我相信應該用不了多久案子就能水落石出了。”

“唔，”周嘉钰敷衍地點了點頭，直白得戳穿他：“半個月前你就是這麽告訴我的。”

劉小林聽完有幾分尴尬，類似的話确實在半個月前他就跟周嘉钰說過。

但是，但是這個破案它也是要時間的嘛。

警察也是人，不是說他們不想破案，而是實在毫無頭緒啊。

他又揉了揉眉心，因為這個案子，他已經連續半個多月沒有睡過一個整覺了，每次閉上眼都在反反複複想這件事。

可沒有頭緒就是沒有頭緒，任由他想破了腦袋也是無濟于事。

“我看你也累得夠嗆，”周嘉钰看着他那副焉了吧唧的樣，忽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來：“要不這樣，我上現世跑一趟，去協助你們查案？我肯定能比你們查到的多一點吧，畢竟我是鬼，怎麽說也比你們方便。”

“可是，”劉小林遲疑着瞅了她一眼：“你不是判官嗎？”

周雯也很想問一句。

您是不是忘了您的工作到底是什麽。

但她沒問，因為她太了解周嘉钰了，她很清楚問了也沒用。

果然，她很快就聽見周嘉钰說：

“這和我去現世查案有什麽關系？”

周雯：“……”

就知道會這樣。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用上班嗎？”

“我不下班的嗎？”

劉小林愣了下，可疑得沉默了。

說實話，他還真以為他們判官是不下班。

但仔細一想，不下班确實是不太人道。

“那就這樣決定了，”周嘉钰敲了敲桌子：“我每天下班就去現世查案。”

她可真忙。

不評個勞模都對不起她的付出。

既然決定了要去做，周嘉钰就不打算做沒準備的事，她問道：

“你們目前查到的線索有什麽？”

“我們判斷嫌疑人應該是居住在圍繞幸福小區五公裏之內的範圍。”

“鎖定幸福小區？為什麽？”

“因為每次受害者都是在這裏遇害，不知道這裏具體是對兇手有什麽特殊意義，五起命案都發生在這裏，絕對不是巧合。”

“那有沒有可能，這個殺人犯，他就是這個小區的住戶呢？”

“這個問題我們也考慮過了，”劉小林用力眨了眨眼，甩了甩腦袋，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小區不大，一共9棟，近五千多戶人家，篩選出了近一千名有可疑人物，這個範圍太大了。”

“我可以問一下他們被列為可疑的原因是？”

“因為他們沒有确切的不在場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