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還得是呆萌 - 第 47 章 禍不單行

夜惜宮

花間佛推窗而坐,他閉着雙目,窗外浮生樹樹影婆娑,葉如刀剪,斑駁地落在他的臉上,替他過于妖孽的五官添上一份平靜。

在盛夏午後流動的時光裏,他靜靜的坐着,面上一如既往地淡漠,卻将周圍一切流動着的東西都吸引過來,無論是那耀目的日光、還是那細小卑微的塵埃。

那日月隐的話猶如在耳。若當初未和她相處或許他還能狠下心,但如今卻是舍不得了。

怪就怪他明知自己不該去惹她,卻還是控制不住,最終一次次将自己推入絕地。若那日在斷魂苑的浮生樹下,他未将紅傘遞她,如今也不會有這許多的煩惱。

“阿佛,我可以進來麽?”隔門傳來一個女聲,那聲音輕柔如水,不知揉進了多少情意才能吐出這樣溫柔的字來。

“進來罷。”

聽聲音應該是白宛照。

白宛照雖是夜惜宮衆多堂主之一,但其地位卻不知高過那些人多少。光是她自小與花間佛、夜惜二人長大,就足以令人高看一眼,更莫說她的另一個身份,乃是夜惜宮宮主的養女了。

白宛照推門而入,遠遠一看,只見她從頭到腳都是一身的潔白,而她清麗秀婉的容顏籠罩在層疊的白紗之中,衣袂随風飄散鋪展,更似天女乘風之姿。

因她不喜人間珠玉,一頭烏發随意散開,只在額間點了一點紅色朱砂,更顯眉眼如墨,面如畫。而她這一襲勝雪白衣早為在她十歲那年,便博得夜惜宮神女一稱。

但令人嘆息的是,她美貌之名雖有盛傳,但天下人卻因從未見過白宛照,也只是将她作為一個幻想,留在了午夜入夢時的遐想中,并未列入過江湖第一美人的拟選名單。

雖是可惜了些,但宮中弟子卻無人不傾慕于她,常有人為她喜為她悲,更有入迷者為她失去生命。雖然白宛照連一句話也未必與他說過,就好比早些日的葉星菲。

她提着一方精致的食盒,邁着淑女步,弱柳扶風地來到花間佛的桌案前。

“阿佛,謝謝你将長生石尋來,救回我一名。我做了些你從前喜歡吃的,若不嫌棄,你可以嘗嘗。”不知為何,白宛照蒙面的白紗松動滑落,露出右臉一塊紅色、不規則但是平滑的“疤痕”來。她面色有些慌亂,連忙将手面紗重新戴上。

白宛照大病初愈,舉宮上下無不歡喜慶賀,但唯一令人扼腕的,便是她容顏受損,常以白紗遮面。

花間佛驀然睜眼,正好瞧見了這一幕。他不顧男女有別,一把攥住白宛照的纖細皓腕,在細細地查看一番後,像是明白了什麽,道:“宛照,你面上這神……”

她埋首一笑,推開花間佛的手,将面紗重新系上。爾後羞赧地責怪道:“自我大病起你便未來看過我,也難怪你不知了。加之我醒來時,也只見惜哥哥,連你影都未見着,後來一問才知你是去望月樓了,只好趕在第二日來謝你。這事本想過些日讓義父告訴你,未想卻被你發現了。”

她停了一會,笑容越發溫和靜婉,道:“沒錯,這正是青木時代,那位神女的标識。而惜哥哥說,我正是那神女轉世。”

“怎麽會。”他皺起眉頭,紅妝不可能是她。

“是啊,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呢。畢竟那位神女可是摧毀了天地六界的。阿佛,你說從前的我真有這麽厲害麽?”

正在游神的花間佛沒有回應她,她握住他略涼的手,換作往日她是定不敢這樣做的,但如今卻是不在意這些了遲早的事了。

一想到那些,她便再一次羞紅了臉,嬌羞道:“義父臨走前告訴我,要将我許配于你,而他回宮之日便是我們成親之時。”

花間佛的手指動了動。他确實告訴過夜清明,他要娶的人是能讓青銅鈴铛發聲的人,而那個人便是紅妝的轉世。

他思索了會,在短暫的沉默後,握住本要推開她的手,笑道:“既如此,你便縫制嫁衣吧。”

“嗯。”白宛照嘴角含笑,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在她走後,花間佛收回笑,提筆蘸墨,将原本作為迎娶顧相惜聘禮的禮單劃去,只将一顆浮生果送出。

浮生樹樹影斑駁,落在他冷漠的眼角眉梢。

斷魂苑

房玄昭不顧方瑛潔的阻攔,只身闖入斷魂苑。

“師父,師姐年齡還小,而事情遠未至不可彌補的境地,還請師父收手罷!水牢陰寒,師姐那樣的體質如何受得住!”房玄昭俯首跪下,顧相惜與花間佛的事師父原本就已知道,突然間發難便是因為那一封将事情公之于衆的信件。

“你這口氣,可是在命令于為師?”月隐斜卧在一張藤榻上,面色較之從前有了些許好轉,但唇色依舊蒼白。一頭如水的長發也未打理,只随意鋪散開,慵懶得撩在耳後。

房玄昭心知失了分量,道:“弟子并非此意,只是師姐如今狀況實……”

而他話還未說話,便被月隐打斷。他撐起頭,看着伏在地上的房玄昭,冷道:“若你是為了這事來的,大可不必再跪下去。她在水牢死不了,若真死了,也只能算是天意。”

“天意?!”房玄昭愕然,分明是師父不願寬恕師姐,眼看着她去死,卻将這一切都推給天意?

“弟子不知師父口中天意是何,但玄昭從不信天意弄人。事在人為,師父不願意做的,弟子願意代勞!”他撂下這句話,便拂袖而去。

送走房玄昭後,月隐閉上眼,像是累極了。方瑛潔從殿門進來,抱了件冬日裏才會用上的狐裘替他披上。

房玄昭帶着從禦藥苑求來的膏藥與丹藥先去了紅楓閣,在望月樓,三山五峰都建有水牢,他挨個尋了一遍,最終在彤岫峰找到了她。确認她的所在後,他的手指不自抖了兩下,進了彤岫峰的水牢,便意味着死亡。

他懷着複雜的心情下了彤岫峰的水牢,踏過水面來到顧相惜身邊。

聽聞點水之音,顧相惜勉強打起精神,想睜開眼去看來人是何,但眼前的黑暗卻讓她心頭一緊,她怕,來的人是要她性命的人。

“師、姐?”房玄昭在看到現在的顧相惜的時候,在原地愣了很久。他雖早已有了心裏準備,但在親眼見到時還是忍不住發怵。

“你來了……”知曉來人是房玄昭後,她便放下了心。她有很多事想要問他,比如師父為何突然發難,為何下此狠手,但受身體機能所限,單是支撐着聽他說話便已是艱難了。

房玄昭看着如今的顧相惜,內心悲痛不已,連他都未下過彤岫峰的水牢,師父是如何舍得讓她下的?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她已經被磨得皮開肉綻的手腕,但卻在指間觸及之前将手收回。

他這一生曾見過許多更為駭人的創傷,但那些所帶給他的震撼遠不及此。大約是因眼前此人是他的師姐,而害她落得此般下場的又是他自己。

“師父說,這是天意。”他掏出膏藥想塗抹她手腕上的創傷,卻找不到可以塗抹的地方。她剛歷過清晨滿水的兩個時辰,手腕上傷口裏的血水早已被沖散,連被鎖鏈磨破的肉也被泡的森白。

他嘆了口氣,按下心頭森森的涼意,安慰道:“會有些疼,你且忍忍。在水牢中受的傷不上藥會發炎的。”

“師父說是什麽,便是什麽罷。”她用盡氣力,聲音也細弱蚊吶,只勉強夠她二人聽清。

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便是徹底了心罷。不過這樣也好,他回想起在斷魂苑時,師父落目時的絕情。

“玄昭、從不信自己會做錯事。”他說話的速度很慢,不知是在痛惜還是在悔恨,“但看到師姐現在這樣,卻是恨極了從前的自己,當初在望月樓山腳,便不該讓師姐進來。玄昭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欺騙師姐,讓你相信師父對師姐從未變過。”

她搖搖頭,回應道:“我知道,師父已恨我入骨。”

房玄昭聞言沉默良久,原來她一直看得清楚。他又想到将她置于這般田地的平野星,是他們二人一個間接一個直接,将她推向了絕地。

“師妹她會有那封信我萬沒有想到,她因我對你生恨,竟在師父生前便做出這種手足相殘的事。師姐因我出事,玄昭心中難安,如今師父既不認昔日師徒情誼,玄昭願背水一戰,将師姐救走。離開望月樓,去做一個自由之人。”他說的極為認真,即便深知在這句話的背後,意味着的是放棄與背叛。

而他的提議卻被顧相惜婉拒,這不僅因為會将他牽扯進來,更是因為她心中還有希望,還未到真正絕望的時刻。

“我不會死,我要在這裏活下去。”顧相惜蒙着黑紗,看不清眼睛,但通過她微翹的嘴角,依舊可以看出她在笑,但片刻後卻又煙消雲散,“師父一向狠絕,他這次是不會放我出去了。但當我能出去的時候,麻煩師弟将師父安放棺椁的位置告訴我,我想在那個時候,最後去祭上一祭。這樣,我與他之間的師徒情分也可徹底了了。”

說完這一長段話,她不得不歇上好一會才能繼續開口。她閉上雙目,将眼淚包裹住:“這水牢裏數月的刑罰,就當是我還他的。”

房玄昭沉默着,在替她擦完傷口、喂完丹藥後離開。這些藥物只能緩一時之急,她的傷口若不每日複原,三月之後只怕會爛得見骨。

顧相惜會岐黃之術,這就意味着她也知曉,三月過後,她這雙手腳便再沒法用了。

而她在知道這些的情況下,卻依舊能笑,像是還有希望可以期待的模樣。房玄昭在遠去的道路上伫足回首,師姐心中的期望會是花間佛麽?

他不知道。

他只知自己是望月樓的師尊,曾與夜惜宮的人打過數次交道,是打心眼裏恨極了那些手段肮髒卑劣的人。而對身為夜惜宮護法的花間佛,他也實在是難以提起好感。

“我猜的沒錯,你果然是在這裏。”濃霧中緩緩現出一個窈窕的身影,華服上積滿霧氣凝成的露水,像是在此侯了他許久。

作者有話要說: 審文的大人們……我又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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