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31 章

第31章

雪棠鼻子發酸, 感動地簡直要熱淚盈眶,小時候皇兄就頂頂疼愛她,現下愈加周全, 不僅為了她開罪德太妃,甚至還愛屋及烏,為她未來的夫婿苦心籌謀。

感動之餘, 雪棠心裏又湧出深深地愧疚之感,傅修安只是她離開京都和母妃團聚的幌子,按理她不該欺騙皇兄,可事關母妃、事關整個宣平侯府的生家前程,她不敢輕易把真相說出來。

既存在隐瞞,就不能再平白接受皇兄的好意,雪棠思忖片刻, 厚着臉皮轉圜:“傅世子相貌堂堂、才華橫溢,是罕見的好郎子,我鐘意的是他這個人,無論他的身份尊貴與否, 我都不在意,莫說将來他還能承襲宣平侯的爵位, 哪怕他只是一個白丁,與他在一起我也甘之如饴。”

“是以,皇兄雖是好意,卻實在無需大費周章,并不用為了我的富貴給傅世子加官進爵。”

沒有開竅的姑娘, 說起情愛來大膽又熱烈, 她無知無覺,沈離卻醋翻了天。

沈離原就打算置傅修安于死地, 現下更是恨不得将之千刀萬剮,他城府深,內裏恨極了傅修安,面上卻半點不顯,依舊是那副光風霁月的模樣。

“妹妹不需要,皇兄卻不能不給,你是皇兄捧在手掌心長大的珍寶,皇兄總得将你安置的妥妥當當才能安心,那王位便當是皇兄給你的嫁妝!”

話說到這個份上,雪棠再沒有拒絕得餘地,忽得想起傅修安曾說過他正在修撰一本古籍,十分要緊,于是道:“傅世子手頭還有一本古籍需修撰,還望皇兄能寬宥幾日,待他把手頭的公務完成了再派他到江南修築河堤。”

沈離有的是耐心,自不急于這一兩日,當即便應允了。

夜幕降臨,月亮高高升起,照得黑夜猶如白晝,雪棠沿着甬路往長樂宮折返,走到長樂宮門口,忽見宮燈下站了一人,那人衣袂翩翩、猶如谪仙,不是傅修安又是誰?

“世子怎得在夜間進宮了?”雪棠訝然。

傅修安環顧四周,見左右無人,這才低低開了口:“貴妃娘娘給九公主做了一個辟邪香囊,這香囊原本是娘娘送給公主的節禮,因着小厮腳程太慢,這才耽擱到晚上才送到京都。

雖說晚了一些,好歹端午還沒過去,微臣便連夜給公主送了過來。”

他原想親自把香囊給雪棠系在腰間,卻又擔憂唐突了佳人,只得把香囊放在手掌心捧到雪棠跟前。

雪棠垂下眼眸就把香囊系到了腰間,左右時辰還不算太晚,她便把沈離欲要給傅修安加官進爵的事情說了出來。

傅修安也沒想到沈離會為雪棠做到這個地步,他倒是平白受了恩惠,他心裏過不去,先是向雪棠再三道謝,複又攜着她前往太極宮謝恩。

皎潔的月光自天際揮灑而下,映在碧湖上,蕩起粼粼波光。映在人身上,

就仿若給人鍍了一層光暈,柔柔的,讓人看起來愈發美若天仙。

不知是月色太美,還是感情積攢的太多,急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傅修安終是再忍耐不住,拉住雪棠的衣袖頓住了腳步。

“九公主。”他凝着雪棠低低喚了一聲,“現如今我因着你的緣故深受帝恩,你是否想過把這份恩情在我身上讨回來?”

雪棠眨眨眼睛,不知其意。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清澈如水,那副懵懂的樣子愈發讓人欲罷不能,傅修安深吸一口氣,接着道:“我以鞍前馬後、畫眉梳妝來回報您如何?”

他表現的風輕雲淡,卻因為緊張,掌心濡濕了個透徹。

只有最親近的男子才可以為女子畫眉,雪棠知道傅修安是在委婉的向她示好。

傅修安有一片赤誠之心,又難得的文雅識禮,無論身世還是樣貌都無可挑剔,便是放眼整個大英也尋不到幾個能與相較的郎子。

雪棠知道讓她和傅修安訂親是宣平侯與貴妃深思熟慮過的結果,二人假戲真做更是貴妃的心願。

郎子倒是好郎子,父母也是一片慈愛之心,只是自己約莫還沒有開竅,總感受不到話本子所描述的那種悸動。

可世間又有多少怦然心動的一見鐘情呢,大部分夫妻不都是日久生情嗎?雪棠打算給傅修安也給自己一個日久生情的機會,沒有感情也無礙,相處的多了說不定便有了。

她仰頭看向傅修安,低聲道:“你是個極好的人,但我似乎缺少領悟感情的弦兒。”

這是要委婉地拒絕他嗎?傅修安的心倏得便墜入谷底,烏漆嘛黑再見不到半點光亮。

他不是死皮賴臉的性格,起先向雪棠表白已被拒絕過一次,現下好容易鼓足勇氣道出了真心話,沒成想又碰了一鼻子灰。

雖說他心悅雪棠,有着非卿不娶的決心,可既被三番兩次拒絕,以後也不好再表明心意,免得有死纏爛打之疑。

活了近二十年,傅修安才領悟了傷情的悲怆,屢次被心愛之人拒絕可真是難受,黯然神傷之際,雪棠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我現下對你無意,但不表示一直對你無意,我想給你個機會,倘若你能讓我動心,我便與你假戲真做。”

她的聲音小小的,卻有着出乎意料的效果,猶如一道亮光,生生劈開黑暗,将他救了出來。

傅修安驚喜萬分,條理分明的人,此時開始語無倫次表決心:“多謝公主給我機會,以後我定會好好表現,争取得到公主的芳心。”

“公主喜歡吃什麽,抑或喜歡穿什麽?南邊兒的綢緞比北方的精細,我給公主送兩匹花蘿如何,花蘿輕薄,最适宜夏日穿。”

“公主若不喜歡花蘿,我便給你送幾批瑞錦,瑞錦雖沒有花蘿輕薄,但勝在花色豔麗,你生得好,最襯鮮豔的花色……”

不過片刻,傅修安已零零碎碎把吃食和衣物都唠叨了一遍,過日子嘛,總要落實在衣食住行上才不至于漂浮,傅修安的表現雖缺少文人之風,但真的很難讓人不心動。

雪棠含笑接受了他的好意,說了幾樣自己喜歡的料子,傅修安這才停将下來,趕忙用心記住,打算到了第二日就派人送到長樂宮。

二人沿着臨湖的水榭向太極宮行走,走到水榭中間,忽聽到一聲極低的嬌嗔,那聲音雖低,卻實在熟悉,雪棠頓住腳步,透過月洞窗看向聲音的來源。

入目是一個容色英麗的婦人,那婦人身穿大紅色缂絲闊袖衫,頭發半披在肩頭,慵懶又妩媚,因着豐腴,露出了大半個胸脯,和雪棠印象中威嚴的模樣大相徑庭。

“這荔枝冰鎮過,味道最是鮮美,娘娘且嘗一嘗!”雲峥從石桌上拿起一顆荔枝慢悠悠走到王太後身邊。

俯下身,揩着白嫩的果肉,向王太後喂去。

約莫是荔枝太過于滑嫩,倏得一下從他指尖掉落,直直掉到王太後顫巍巍的胸脯之上。

宮人失手将荔枝掉在太後身上,丢掉半條命都不未過,雲峥卻絲毫不顯慌亂。

他含笑看着王太後,身子越俯越低,直至和王太後的肩頭平齊才停下來,他低下頭,薄唇在潔白的酥山上緩緩移動,直到含住那顆荔枝,才停将下來。

眼前的情形太過于yin mi,雪棠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親昵的二人,怔愣在原地。

這時只見雲峥複又站起身,他扣着王太後的下巴,一點一點挑起來,俯身把口中的荔枝渡到她口中。

雪棠愈加震驚,眼睛瞪得溜圓,簡直要從眼睛裏瞪出來一樣。

這邊王太後吃完荔枝,扶着雲峥欲要回宮,傅修安唯恐被發現,忙握住雪棠的素手,拖着她向前方走去。

二人腳步急促,仿若做壞事的人是他們一般,待走遠了,雪棠才壓低聲音開口:“母後竟如此不知廉恥,哪裏有半點母儀天下的風度。”

小姑娘心思單純,見了龌龊之事義憤填膺也情有可原,傅修安卻唯恐她被這件事帶累,耐着心思提點于她。

“雖說王氏不是聖上的親生母親,卻是大英的後宮之主,她的顏面關乎皇室的尊嚴,若沒有充分的證據,你斷不可把适才的所見所聞告知他人,免得引火上身。”

雪棠知曉傅修安是一片好心,遂沉默着點了點頭。

心裏存着事,腳程也快了起來,二人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太極宮,傅修安這才意識到他還拖着雪棠的手,忙将手松開。

沈離視力極好,遠遠的便看到夜色中有一對璧人拖着手逶迤前行,他們走的很慢,一邊行走一邊低語,說不出的熟稔親昵。

沈離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子,這次卻有些沉不住氣,墨黑的眸子一點點沉下去,戾氣盡顯,恨不得當即便把傅修安的手砍下來。

雪棠見沈離從來不需要通報,直接便進了宮門,一踏入花廳,她就感覺到了異常,擡起頭來,只見沈離神色陰沉,滿面怒容。

雪棠從未見過沈離這副模樣,滿心擔憂,忙開口詢問原因:“可是有人惹皇兄生氣了?”

沈離道是,沉着臉說:“怪朕太過于仁慈,這才縱得賊人無法無天,若知道他敢有今日的行徑,合該早些将人處死才是。”

他從未如此疾言厲色過,濃重的壓迫感讓雪棠坐立難安,眸中不由閃過一絲凄慌。

沈離雖惱怒,到底還是心疼雪棠,唯恐吓到她,遂将怒氣壓将下去,溫聲與她說話:“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就寝?”

他直直看着雪棠,眸中滿是關切之色,半點目光都不施舍給傅修安,仿若他不存在一般。

看到皇兄又恢複了光風霁月之态,雪棠方才鎮定下來,低聲道:“我與傅世子來向皇兄道謝。”

她與傅世子?他們二人不過訂了親事,八字堪堪寫了一撇,又何至于到了出雙入對的境地。

沈離瞥了一眼屋外濃重的夜色,眸光愈加深邃。天色這樣晚了,他們尚且待在一起,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在無人處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想到這個可能,沈離當即就萌生出了打殺傅修安的念頭,阿棠是他捧在手掌心長大的,除卻他,誰也不能染指半分。

殺了傅修安不要緊,吓到阿棠可就不妙了。

沈離深吸一口氣,總算把目光投到了傅修安身上:“你的心意朕已知曉,朕還有一些貼心話要跟阿棠說,你且到外間候着。”

聖上的情緒轉換太快,讓人半點頭緒都理不出來,傅修安一頭霧水的退到了外間。

“阿棠。”沈離握住雪棠那只被傅修安握過的右手,一把将人扯到懷中。

二人離得極近,沈離身上散發出來的侵略氣息讓雪棠心慌意亂,她下意識便想離沈離遠一些,卻被沈離牢牢箍住了腰肢。

溫熱的大掌在她腰間若無似無摩挲着,引起陣陣戰栗,當雪棠忍耐不住欲要出聲阻止時,忽聽沈離啞聲問道:“妹妹,青絲繞是不是快發作了?”

想到青絲繞,雪棠的臉頰愈發滾燙,她紅着臉點了點頭,低聲道:“三日後發作。”

沈離“嗯”了一聲,把雪棠的散落在肩頭的頭發纏到指尖慢條斯理把玩,良久,才啞聲開口:“三日後我在太極宮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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