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44 章

第44章

房門“咣”地一聲從裏面摔上, 雪棠面紅耳赤奔到屋內,一下子撲到榻上,只覺得臉頰熱得要化掉一樣。

“妹妹, 你快些把房門打開,朕讓人給你送一方冰鑒進去,天氣這樣熱, 你悶在屋內沒得中了暑氣。”沈離輕輕敲了兩下房門,溫聲細語和雪棠打商量。

雪棠才不要理會皇兄,她算是看透徹了,皇兄就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平素看起來溫文爾雅、如璋如圭,但凡遇到那檔子事,就全然變了模樣。

因着愧疚, 她倒是答應了皇兄的請求,原以為不過是摸一摸,将那東西安撫了便是。

哪裏能想到它會那樣持jiu,鐵棍一般直向雲天, 她的手心都要磨出繭子來了,它照樣神采奕奕、雄風依舊。

雪棠嬌氣, 半點苦楚都受不得,手心磨得紅紅的,再不願伺候沈離,只想一走了之,可平時對她百依百順的皇兄卻一反常态, 斷不肯放她離去。

一手撫着她的酥山, 另一只手握住她的素手一齊覆上去,直勞作了大半個時辰, 才停将下來。

雪棠親眼看着米湯一般的漿水噴湧而出,氣勢迫人,駭得她再不敢瞧沈離一眼,氣急敗壞便逃到了屋內。

沈離依舊在不急不緩地敲門,雪棠卻沒了耐性,揚起聲音便是一頓呲噠:“你若再不離開,就休怪我翻臉。若把我惹惱了,我便再不要見到你。”

瞧瞧,發狠話果然是有用的,門外的敲門聲戛然而止,雪棠這才放下心來,因着出了一把子力氣,不過片刻便盹着了。

沈離輕手輕腳進了屋,灑下绡紗床帷,将雪棠嬌美的睡顏盡數遮擋以後才揮手讓內侍把冰鑒擡到牆角。

冰鑒散發着絲絲涼氣,不過片刻便蓋住了暑氣,雪棠舒服地嘤咛一聲,睡得更香甜了。

江南雨水充沛,到了伏天反倒比北方要涼爽一些,雨過天晴,天空藍得像是清洗過一樣。

碧空之下,傅儀端坐在八角亭內,身前放置着一架古琴,他的手指修長又靈活,信手一彈便是極優美的天籁之音。

謝華瑩雖已過三旬,卻依然風姿綽約,甚至還比年輕時多了幾分成熟妩媚的韻味,她随着樂曲翩翩起舞,姿态娴雅、美不勝收。

傅儀和謝華瑩分離了十幾載,因着經歷過苦楚,便萬分珍惜重逢後的時光,二人雖是中年夫婦,卻過的蜜裏調油,比初初成親的小夫妻還要恩愛。

一舞舞畢,謝華瑩出了滿身香汗,傅儀正拿着帕子給她擦拭汗水,忽見管家緊張兮兮地帶着一個頭戴帷帽的男子進了門。

那男子直沖到傅儀跟前,“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當即便喚了一聲“父親”!

傅儀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來人是誰,又驚又喜,忙把傅修安從地上扶起來,一邊打量着他一邊低語:“這些日子你音訊全無,大家都以為你已溺斃,所幸你福大命大,保住了性命。”

話畢,扭頭看向立在一側的管家,揚聲吩咐道:“快去把世子的衣冠冢拆掉,世子還好生活着,那衣冠冢沒得折損了他的壽元。”

管家還未行動,便被傅修安擡手制止,他把管家打發到偏院,這才将沈離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說于傅儀夫婦。

“我原以為陛下是為了讓我建功立業才派我到江南修築堤壩,哪成想他是對九公主有了不軌之心,之所以把我派遣到江南,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把我除掉。”

“陛下實在陰毒,不僅騙了兒子,還連帶着蒙騙了九公主,九公主直至如今,都對陛下信任非常。

兒子好歹撿回了一條性命,可公主還在宮內,陛下生性陰毒,指不定會對公主做出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來。”

傅修安一番話說完,謝華瑩的臉色已變成了慘白 ,她只覺得全身發冷,腳底直冒寒氣。

她是看着沈離長大的,沈離那孩子不管手段還是智謀都勝出昭帝很多,昏庸如昭帝都能把她縛在皇宮十幾載,單純如雪棠又如何能逃出沈離的魔爪。

再沒人比謝華瑩更清楚被拘在皇宮裏有滋味,仿若鳥兒被折斷翅膀,每日除卻對自由的渴望還有對心上人的思念,焦灼萬分、度日如年。

她斷不能讓她的女兒再經受她經歷過的苦楚。

謝華瑩仰頭看向傅儀,帶着哭腔道:“言風,我斷不能眼睜睜看着阿棠被沈離那豎子蒙騙,我們這就到京都去,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得把阿棠救出來。”

雪棠是傅儀唯一的血脈,他自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骨血困在深宮、被人玷污。

他擡手擦掉謝華瑩眼角的淚花,溫聲安撫:“你先去寝屋小憩一會子,待我打點好行裝我們便北上。”

傅儀深知關心則亂的道理,末了又對謝華瑩道“你總得休息好了,才能有力氣搭救阿棠,沒得還未救出阿棠,你自己便先垮掉了。”

任重道遠,現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謝華瑩“嗯”了一聲,便折回了寝屋。

眨眼間便到了祭天的日子,沈離未向鄭太後辭別,反倒來了雪棠的長樂宮。

雪棠尚未起身,迷迷糊糊間便被沈離提了起來,她不悅地撇撇嘴,小聲嘟囔道:“皇兄這是要做什麽,好端端的,怎麽憑白擾人清夢。”

沈離懶得和她多言,低下頭便吮住了她的櫻唇,一番攪弄之下雪棠又哪裏還睡能得着,只氣呼呼盯着沈離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她的櫻唇粉嫩嫩、肉嘟嘟,甚至還泛着誘人的水光,若不是時間有限,沈離簡直想試一試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之行。

他伸手在雪棠的鼻頭刮了一下,低聲道:“我今日要到天寰祭天。”

雪棠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她若是不知曉還好,既知曉了又不送行,便讓沈離萬分不悅。

他凝着雪棠認真道:“你知道我此去要在宮外留宿好幾日嗎?”

雪棠接着點頭:“十一和我說過的,說皇兄要在外面留宿五日。”

“你既知道我們要分離五日,又為何不給我送行?”穩如泰山的沈離簡直有些氣急敗壞。

雪棠愛睡懶覺,清晨時分大腦尤為遲鈍,聽到沈離責問,也不多做思忖,只木木地回道:“因為我要睡覺!”

沈離卍了雪棠一眼,再不做無謂的掙紮,擡眸看向凝枝,沉聲吩咐:“趕緊伺候九公主洗漱。”

霸道的親吻加上清水的蕩滌,雪棠便是再困乏也不得不清醒過來,陪沈離瞪上馬車時,大腦已萬分清明。

好容易盼到了皇兄出宮的日子,按說她應當欣喜非常,可一想到要看到那畫中之人便心如刀割,挫敗感、酸澀感夾雜着濃濃的無奈交織在一起,擾得她心煩意亂,神色也沉郁起來。

沈離心細如發,當即便察覺到了雪棠的異常,伸手掐住雪棠的纖腰,輕輕一提便把她提到了膝頭。

他低下頭,将下颌擱到雪棠肩頭,溫聲說道:“适才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不高興了?”

雪棠自不敢實話實說,躊躇半晌,才低聲道:“我平素是離不了皇兄的,想到要和皇兄分別五日之久,便惆悵非常。”

随口編出來的敷衍之語,卻實打實取悅了沈離,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低聲對雪棠道:“我會盡快回來的,你莫要鬧擔憂。”

雪棠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複倚到沈離懷中。

馬車行至城郊,便是沈離再對雪棠戀戀不舍,也不得不将人放下,又細細叮囑了幾句,才吩咐禦林親衛把她送回長樂宮。

沈離謹慎,雪棠不敢輕舉妄動,到了祭天的正日子鄭太後才帶着人進入長樂宮。

自雪棠發現蹊跷後,沈離便派人守在了貴妃寝屋門口,那些人是天子親衛,只聽沈離一人的命令、骁勇非常。

便是太後駕臨,也毫不猶豫将人擋在了門外,鄭太後疾言厲色訓斥:“爾等是想造反不成,便是陛下也對哀家畢恭畢敬,你們竟連忤逆哀家!”

帶頭的侍衛不卑不亢道:“卑職奉陛下的命令守在此處,除卻陛下,不敢放任何人進去。”

鄭太後知曉沈離的性子,早已做了兩手準備,既然說不通便只能來硬的,她身後帶了上百人,當即便和禦林親衛纏鬥起來。

禦林親衛雖武藝高強,到底寡不敵衆,纏鬥了半個時辰,皆被太後所帶之人捆縛在地。

太後大步跨到屋內,握住花瓶,信手一轉便将密室打了開來。

她匆匆踏入密室,沒成想剛踏進去便見十一手執尚方寶劍橫貫在過道裏。

太後倒是無所畏懼,但看到尚方寶劍如見聖上,一個不查便要株連九族,太後身後的爪牙又如何還敢往前沖。

雙方都不言語,只立在原地,無聲的對峙着。

十一不知道的是,此時雪棠已帶人從她卧房的入口進了密室,那通往密室的臺階雖已被封住,但只要人多勢衆總能騰出一條路來。

雪棠帶着開鎖的匠人進入密室,讓匠人把上了鎖的房間打開以後,便只身進去。

看着成排的畫軸,她既緊張又忐忑,唯恐那畫中人如天仙一般讓她自殘形愧,不管了、不管了,無論是誰,她總算看一看才能知曉。

雪棠深吸一口氣,顫着雙手将畫軸打開,當看清畫中之人的樣貌時整個人都頓在原地。欣喜有之,震驚有之,愠怒有之,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那畫中之人不是旁的,竟是她自己!

雪棠手忙腳亂将旁邊的畫軸也翻了開來,畫中的人都是她,栩栩地畫着她從十二三歲到十五六歲時的面容。

凝着那些畫卷,雪棠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退去,像扔燙手山芋一般把畫軸扔到一側,忍不住伏到一側幹嘔起來。

她萬沒想到光風霁月的皇兄會這樣龌龊。竟在她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對她起了不軌之心,甚至還夜探寝屋,将她身穿小衣亵褲的模樣畫了下來。

一幅幅畫卷将雪棠對沈離的崇敬和親近之心盡數撕碎,唯留下厭惡。

她拿出火折子,扔到畫卷之上,親眼看着火焰把畫卷吞噬殆盡才轉身走出密室。

太後已等在花廳,看着雪棠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得意非常。她含笑看着雪棠,溫聲問道:“你可看到了畫中之人?”

雪棠點點頭。

鄭太後笑意愈甚,接着道:“你皇兄枉顧人倫,早早便對你起了天理不容的心思,身為他的母親,哀家也萬分愧疚,你若想擺脫他的桎梏,哀家可想法子将你送出皇宮。”

雪棠雖透骨酸心,好歹也沒失去神志,鄭太後恨她入骨,一直礙于沈離的庇護,才不敢對她下手。

她若是由鄭太後送出皇宮,恐怕當即便得命喪黃泉。

再者,皇兄是她最親近的人,她雖憎恨皇兄早早便對她起了龌龊心思,卻也不想把皇兄的龌龊行徑告訴旁人。

她憎恨厭惡皇兄便罷了,定不能讓旁人也對他生出鄙夷的心思來。

雪棠搖了搖頭,瞪大眼睛看着太後,裝出一副震驚的樣子:“母後在說什麽,兒臣聽不太懂。”

平素裏越是單純嬌憨的人,裝傻充楞的時候越不容易被人識破,見雪棠那副模樣,鄭太後怔愣在原地,甚至開始懷疑起她的推測。

趁着鄭太後怔愣的功夫,雪棠低聲道:“皇兄的心上人果真生了一副好模樣,可惜,我心眼兒小,容不得旁人比我生得好看,我不能拿那人如何,卻能奈何她的畫像,我已把那人的畫像都燒了去。”

什麽叫死無對證,現下便是,左右今日只雪棠一人見到了畫卷,且她又把畫卷燒成了灰燼,便是鄭太後心有疑慮,也沒法子再去探究事情的真相。

罕見的,鄭太後生出了幾分無能為力的悵然感,只覺得白忙活了一場,竟是讓雪棠給耍弄了。

她氣急敗壞地剜了雪棠一眼,轉身向豫章宮折去。

雪棠病了,這一場病來得又急又猛,沈離返回皇宮的時候,也尚未痊愈。

沈離一回京都便直奔長樂宮,踏進寝屋濃重的湯藥味撲面而來,床幔挂在金鈎上,一眼望過去,便可看到雪棠消瘦的側影,以及床榻邊盛着藥汁的海碗。

沈離大步踏到雪棠身前,目不轉睛凝着她,低聲問道:“可是宮人伺候的不好,如何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雪棠連看沈離一眼都覺得惡心,目光直直盯着挂在床頭的如意穗子,半句話都不言語,直把沈離當空氣看待。

沈離自然知曉雪棠冷待他的原因,他原以為做好了萬全準備,哪裏能想到雪棠竟會和鄭太後聲東擊西,闖入密室。

他一手端起藥碗,另一只手去扶雪棠:“我知道你不高興,但不管怎樣總不能拿身子開玩笑,快起來把藥用了。”

沈離的手一碰到雪棠,雪棠便從床上彈了起來,她拉開和沈離之間的距離,嫌惡地看着他,擡手指向房門,咬牙切齒道:“你滾,現下就滾出去,我再不要看到你!”

沈離只想讓雪棠喝藥,對她的斥責充耳不聞,長臂一勾就銜住了雪棠的手腕。

原本是無傷大雅的觸碰,卻将雪棠心內的火氣盡數勾了起來,她狠狠甩開沈離,像是瘋了一般,拿起榻上的枕頭、錦被向沈離投擲過去。

投完尤不解氣,又跳下床去拿多寶閣上的花瓶,仿若一定要把沈離砸死不可。

雪棠的情态仿若癫狂,沈離唯恐她傷到自己個兒,忙把藥碗放到案幾上,三步做兩步跨到她身邊,用巧勁兒将人抱到懷中。

雪棠又豈肯再讓他觸碰,在他懷中又是撕咬又是捶打,直折騰地筋疲力竭才停将下來。

沈離讓雪棠鬧得半點脾氣都沒有了,忙低聲和她解釋:“那些畫不是我畫的,我怎麽能在你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對你起了腌臜心思呢?”

聽到他的話,雪棠死氣沉沉的眼眸當即便有了神采,她擡起頭看向他,急切問道:“你既沒有行不軌之事,那些畫又是何人畫的?”

“是長樂宮的一個侍衛,那侍衛觊觎的你的美貌,便托人在宮外買了迷香,每每到了夜深人靜之時,便偷偷将守門的宮人迷暈,潛入你的寝屋作畫。”沈離有條不紊将事情道明。

一向随意的雪棠這次卻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勢頭,她看着沈離的雙眸,接着問道:“那侍衛現下在何處?”

“我已經将他處死了。”沈離淡然回答。

雪棠單純卻并不愚笨,适才所言皆是在試探沈離,一個普通的侍衛又哪裏能有那樣好的畫技呢,再者密室寬闊浩大,又啓是一個侍衛能神不知鬼不覺建造出來的?

皇兄說這麽多,無非是為了哄騙于她。他這樣卑劣,她是再不能待在他身邊了。

雪棠深吸一口氣,竭力勾出一抹如釋重負的淺笑,她低聲喃喃道:“不是皇兄畫的便好,若是你畫的,我以後可該怎麽面對你!”

話畢,柔柔伏到沈離的胸膛上,柔嫩的手臂輕輕環住他的勁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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