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45 章

第45章

雪棠柔媚似水, 溫情小意的伏在沈離胸前,沈離只覺得心都要化了,他籌謀多年, 為得也無非是大權在握,将雪棠牢牢護在身旁。

他蹲下身,單手摟住雪棠的腰肢把她抱到拔步床上, 伸手拿起藥碗遞到雪棠唇邊,溫聲說道:“乖,快把要藥喝了。”

其實又哪裏有什麽病症呢?不過是神思郁結罷了,喝湯藥又能有什麽效用?雪棠搖搖頭,低聲道:“我已經喝過了,無需再喝。”

沈離自不會放任雪棠胡鬧,含了一口藥汁, 低下頭吮住她的櫻唇,一點一點把湯藥哺到她口中。

湯藥又苦又澀,簡直要把心肝脾肺都鍍成苦的,雪棠皺起眉頭, 還未來得及反抗,沈離便又哺來一口藥汁, 雪棠無奈,只得被迫咽下。

沈離就這樣一口一口将半碗湯藥都喂到了雪棠口中,待喂完藥汁又給雪棠喂了幾顆蜜餞,才慢條斯理去漱口。

雪棠不想再面對沈離,索性閉眼裝睡, 沈離折回來的時候見她呼吸均勻、已然睡着, 便悄無聲息走出了房門。

一出屋子便沉聲對十一吩咐:“把安寧盯緊了,以後斷不能再讓她和謝貴妃互通書信。”

十一應是, 當即便部署去了。

雪棠原本是沾床就睡的性子,這一夜卻怎麽都睡不好,短短一夜,不知醒了多少次,天堪堪亮時便起身給謝華瑩寫信。

事到如今,她依然不願意把皇兄的龌龊行徑告訴旁人,只對謝華瑩道自己再不能待在皇宮,定要想法子出去。

寫完信便喚來凝枝,讓凝枝把信傳到宮外,哪成想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凝枝便又将信帶回了長樂宮。

凝枝皺着眉頭道:“公主,南華門添了很多禦林軍,那些禦林軍虎視眈眈,像防賊一般盯着奴婢,那信是無論如何都送不出去了。”

她剛發現畫軸的真相,南華門便添了禦林軍,若是以前她定不會聯想到沈離,可現下卻立馬便篤定了。

皇兄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也不知道以前騙過她多少次,虧她還對皇兄感激涕零,真真兒是被皇兄擺了一道。

現下聯絡不到母妃,她自己又想不出擺脫皇兄好法子,只得從長計議。雪棠焦灼地無以複加卻又無可奈何,在長樂宮悶了一整日,天堪堪擦黑便讓宮人鎖上宮門,怏怏地上了榻。

她尚在悶悶不樂,忽聽房門被人打開,擡起頭來,只見來人身材颀長、和煦溫雅,不是沈離又是誰?

“皇兄怎得過來了?”憑本心雪棠是不想理睬沈離的,奈何現下處境艱難,又不想被沈離發現端倪,只得硬着頭皮和他打招呼。

沈離凝着她略顯蒼白的小臉,溫聲說道:“今日怎得歇得這樣早,莫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想到那苦澀的藥汁,雪棠連忙搖頭,磕磕巴巴道:“左右也無事可做,倒不如早些就寝。”

沈離勾唇一笑,一邊說話一邊勾起帷幔,給雪棠往身上套衣衫:“今日是姑姑節,朕帶你到宮外看花燈去。”

每年的六月初六有接出嫁的姑娘回門省親的習俗,是以叫做姑姑節,這一夜京都不宵禁,遍地掌燈,通宵達旦。

往年每到了姑姑節,雪棠都會央昭帝帶她出宮游玩,買花燈,許心願,吃小食,不知有多高興,今年因着憂心忡忡倒把這事給忘到了腦後。

現下的處境已然糟糕透頂,她若是再自苦,又怎麽能撐得下去。倒不如怎麽暢快怎麽來。

雪棠點了點頭,待穿好衣衫又讓凝枝給她疏了個俏麗的發髻才和沈離一同向宮外行去。

街道上人來人往,多是省親的女子和小姐妹結伴而行,一邊挑花燈一邊說笑,好不熱鬧。

雪棠對漂亮的東西沒有半分抵抗力,不過半個時辰,便買了七八盞花燈,手中拎不下,便讓十一放到馬車上,和沈離接着閑逛。

一直走到河邊,只見萬盞華燈漸次升起,黑絲絨般的夜幕襯着光華流轉的孔明燈,美得驚心動魄。

沈離将一盞孔明燈捧到雪棠跟前,溫聲對她道:“你也放一盞孔明燈罷,把願望寫到孔明燈上,好讓神明看到你的心願,幫你實現。”

他話音剛落,十一就把沾滿濃墨的毛筆遞到了雪棠跟前。

雪棠現下最大的願望便是擺脫沈離,從皇宮逃出去,可惜,這樣的願望是不敢示人的。

但她也不想胡亂寫一個願望來欺騙神明,于是把毛筆放到一側,對沈離道:“我的願望太多了,這個孔明燈恐怕盛不下,倒不如不寫。”

這話倒是十分符合雪棠的性格,她在錦繡堆裏長大,既喜歡美麗的衣衫也喜歡華貴的首飾,便連吃食也要最美味的,小小一盞孔明燈哪裏寫得下那樣多的東西。

沈離輕笑一聲,把孔明燈塞到雪棠手中,低聲道:“不想寫便不寫了,好容易出一趟宮,你好歹也将這孔明燈放到天上去。”

雪棠點點頭,用火折子将孔明燈點燃,松開手指,孔明燈慢慢向天空飄去,她凝着孔明燈,無聲地祈願:願能早日離開皇宮,和母妃團聚。

雪棠正想得入神,忽覺得唇畔被一點一點濡濕,待反應過來的時候,沈離已經啓開她的牙關,探到了她口中。

他吻得很溫柔,雪棠卻十分反感,脊背繃得緊緊的,仿若受刑一般承受着他的親吻,所幸有夜色遮掩,他并未看到她眸中的厭惡之色。

沈離戀戀不舍得離開雪棠的唇瓣,啞聲說道:“你倒也不用向神明祈願,有什麽願望只管告訴我就成,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想法子幫你摘下來。”

雪棠沒有接話,開口說道:“皇兄,我們是兄妹,現下我的情絲繞已解,我們再不能像以前那樣親昵了。”

話畢,空氣陷入短暫的靜默,雪棠心跳如鼓,卻依然執拗地和沈離對峙着,腰杆挺得筆直。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沈離低低笑了一聲,他捏住雪棠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雙眸一眨不眨地凝着她,低聲道:“你見哪家的兄妹有過肌膚之親?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女又如何還能做兄妹?”

短短一句話,徹底把雪棠心中的希望碾碎,雪棠的心從低谷直墜到十八層地獄裏去。

皇兄是天下至尊,若真和她撕破臉,不管不顧起來,她又如何能招架得住?

她不再拘泥于兄妹之情,轉而說道:“皇兄是天子,遐名在外,深受百姓愛戴,當是流芳萬世的明君。

我們的關系若被人知曉了,皇兄定會被扣上罔顧人倫的帽子,天下女子何其多,皇兄又何故為了我,背上千古罵名。”

她倒是想得長遠,雪棠句句都在為他着想,可又句句都在表明想要遠離于他,他做了這麽多,竟絲毫用處都沒有,終是沒有走到她心裏去。

怒火在心裏一點一點升騰起來,簡直要把人灼燒殆盡。沈離耐性極好,現下卻險些按捺不住,甚至生出了強占雪棠的念頭。

他若真對她做出強取豪奪的事情來,她定會恨死他!

他深吸一口氣,把心中的火焰強壓下去,竭力維持着溫潤儒雅的樣子,一點一點把心意挑明:“朕鐘意你,自會做好萬全準備,斷不會讓你不清不楚留在朕身邊。”

“你原就不是皇家血脈,又何故要被公主的名頭牽制,過幾日朕就昭告天下,恢複你宣平侯嫡女的身份,将來也好光明正大将你迎進中宮。”

朝中之人都道雪棠出身低賤,若不是謝華瑩道出真相,便連雪棠都不知道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她沒想到沈離竟對她的出身心知肚明。

他既查出了她的生父是誰,又是否知曉母妃還活在世上?他若是知曉了母妃還活着,會不會為了維護父皇的尊嚴,把母妃抓回後宮?

雪棠思緒翩飛,她張皇失措地頓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再多言,唯恐露出馬腳。

多說多錯,不說總不會錯。她思忖片刻,決定略過宣平侯嫡女這個話題,只和沈離談論旁的症結。

雪棠擡手拉住沈離的食指輕輕晃了晃,竭力裝出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她垂下腦袋,柔聲道:“皇兄不若等到我過生辰時再把我的身世公布于衆,這樣天大的好事,就算是皇兄送給我的生辰禮了。”

雪棠是七夕出生的,現下離七夕節也不過月餘,沈離對雪棠用了這麽多心思,自不會因着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和她發生龃龉。

他伸手回握住雪棠,啞聲道:“只要你乖乖的,朕便什麽都依你!”

二人返回皇宮的時候已至深夜,沈離的目光一直纏綿在雪棠身上,雪棠知道若不是第二日有要事處理,沈離定會在長樂宮留宿。

她在拔步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眠。天亮時,忽見一行太醫匆匆向豫章宮行去,派人一打聽才知道鄭太後得了熱症。

熱症可輕可重,若症狀輕,兩幅藥下去便可痊愈。若症狀重,沉疴月餘也是有的。雪棠靈光一閃,提步便向豫章宮行去。

鄭太後病得不算嚴重,不過潮熱盜汗、陰虛內熱而已,雪棠卻一反常态,對鄭太後格外熱絡。

直直跪到榻前表孝心:“母後教養了兒臣異常,兒臣卻從未服侍過母後,現下母後病了,兒臣願住在母後身邊,親侍湯藥,以報母後的恩情。”

一番話說的感天動地,安樂卻只當雪棠沒安好心,伸手指着雪棠疾言厲色道:“你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休要在這兒假惺惺裝好人。

母後原本沒有大礙,若被你照料幾日,指不定得變成什麽模樣?”

什麽黃鼠狼什麽雞,饒是鄭太後再疼愛安樂,也被她的話氣得肝兒疼,哪有做女兒的說話沒遮沒攔,把母親也罵進去的。

她橫了安樂一眼,低聲道:“哀家昨夜讓你抄寫的《清心經》可抄完了?若沒抄完便接着回去抄寫。”

安樂性子浮躁,為了讓她平心靜氣,鄭太後時常讓她抄寫經書,可惜安樂沒有耐性,十次有九次都抄不完,聽鄭太後提起經書,她當即便不再言語,恨恨地瞪了雪棠一眼,氣呼呼退出主屋。

待安樂離開以後,鄭太後才把目光投向雪棠,只見她面色泛白,眼下雖打着粉底,卻依舊能透出淡淡的青色,便連身子都清瘦了些許。

想到雪棠前幾日從密室出來以後得情形,鄭太後當即便什麽都明白了。

這個安寧倒也不算太蠢,知道沈離是她最大的靠山,遂替他保全名聲。只心裏有了計較,便想遠着沈離,所以便到她這兒尋求庇護。

鄭太後巴不得雪棠冷待沈離,只要他們二人能橋歸橋路歸路,便是讓雪棠在豫章宮住一輩子都成。

鄭太後順着雪棠的話道:“你是個孝順孩子,既願意在哀家跟前盡孝,便只管住到豫章宮。吃的穿的一應俱全,什麽都無需準備。”

鄭太後将雪棠安置好,又下旨召周晗蘊進宮,周晗蘊沉穩內斂、做事周全,像極了年輕時候的鄭太後。

現下鄭太後生了疾,正是顯示周晗蘊賢惠柔順的好時機,鄭太後斷不會讓她失掉這個好時機。

到了傍晚,雪棠和周晗蘊齊齊守在太後身邊,瞧起來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好場面,不過心裏各有計較罷了。

自發現畫卷中的人是她自己以後,雪棠就沒睡過一個安穩的覺。

現下到了豫章宮,沈離便是再膽大妄為,總也不能在他母親的眼皮子鑽到他妹妹的寝屋與之厮混,懸着的心放到了實處,雪棠便睡得格外香甜。

睡到半夜,忽聽到極紮耳的敲門聲,雪棠睜開眼睛,只見房門上映着一道挺拔颀長的身影,不是沈離又是誰?

雪棠自覺他不敢将動靜鬧得太大,便直直躺在床上不為所動,哪成想沈離毫無顧忌,敲門聲越來越響,簡直要把屋頂都震塌。

豫章宮耳目衆多,且周晗蘊又住在隔壁,若真任沈離敲下去,指不定會傳出什麽風言風語來。

雪棠沒法子,怏怏地下床打開了房門。

剛打開房門,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味,接着見沈離三步做兩步沖到了屋內。

他單手将雪棠抱住,飛一般沖到拔步床上,二話不說便将她壓到了身下。

雪棠心急如焚,一邊捶打沈離,一邊低聲斥責:“皇兄想幹什麽,這裏可是母後的寝宮,母後就住在隔壁,你是不想讓我再見人了不成?”

沈離沒有理會她,只把臉頰探到她的頸窩處狠狠吮了一口,吮完以後才紅着眼看向她的眼睛,啞聲道:“朕做了一個夢,夢到你跟人逃走了。”

話畢,伸出手臂緊緊箍住雪棠,伏到她耳邊低語:“你是朕的心肝,朕離不了你,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朕也會把你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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