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49 章

第49章

雪棠一凜, 這才發覺自己會錯了意,竟是把傅修安還活着的消息透露給了沈離。

沈離是言出必行的性子,他既說要傅修安的命, 就定會趕盡殺絕,雪棠懊惱極了,都怪她口無遮攔, 這才再次帶累了傅修安。

沈離将雪棠的焦急之色看在眼中,心中怒氣更盛,怒火熊熊燃燒簡直要把他的理智灼燒殆盡。

皇宮戒備森嚴,雪棠若不是對傅修安情根深種,又如何會使用手段與之取得聯絡。

他看似将雪棠留在了身邊,不過是留住了一副軀殼,她的心思竟全在傅修安身上。他萬分珍重的妹妹與旁人郎有情妾有意, 他倒成了外人。

沈離怒不可遏,直直盯着雪棠,沉聲問道:“是誰在你和傅修安之間作得線人?”

雪棠自不敢說,只搖頭不跌, 因着驚恐,臉上血色盡失, 仿若一張白紙。

沈離愈發憤怒,倏得抽出腰間長劍,提步往門外走去:“凝枝是你的心腹,定是她撺掇你與傅修安那豎子暗通款曲,我這便将她斬殺了去。”

沈離手中的長劍有三尺來長, 冒着森然的寒氣, 殺氣頃刻間便溢滿整間屋子。

雪棠大駭,緊急忙慌追上去, 雙手死死抱住沈離的手臂,低聲哀求:“皇兄,不是凝枝,真的不是凝枝,你不要去殺她。”

沈離不理會她,還欲往前行,不料雪棠整個身子都貼到了他身上,柔軟貼在他的脊背上,雙手由他的手臂移至腰間,将他牢牢環住,他若再往前走,勢必要将她拖到地上。

沈離沉着臉頓在原地,一點一點把雪棠環在他腰間的素手掰開,背對着雪棠道:“阿棠,我的眼中從來都揉不得沙子。”

“那人今日敢給你和傅修安傳話,明日就敢引着你們私會,你是我的,我容不得你跟旁人眉來眼去,更容不得你身邊有膽大包天之人。”

“沒有人給我和傅世子傳話,真的。”雪棠瑟縮一下,硬着頭皮道:“我到小泉山那日傅世子悄悄跟我見了一面,我這才知曉他還活着。”

她最不擅長說謊,此時,沈離只肖看一眼她的神情便能辨出話的真假,可惜,他背對着她,看不到她心虛無措的眼神。

“所以夜間你便迫不及待想要離開?”沈離只覺得心如刀絞,聲音也低沉地可怕。

說一個謊話便需要無數個謊話來圓,話說到這個份上,雪棠不得不接着話茬往下說:“起初我沒想逃走,擺脫那兩個歹人後,才起了逃走的念頭。”

“傅世子待我一片真心,又險些因我而死,于情于理我都不該辜負他。是以我欲先行躲到樹林裏,待天亮了再想法子和他聯絡。”

六分實話和四分謊話摻和到一起足以以假亂真,更遑論沈離現下還在盛怒中。當即便相信了雪棠的說辭。

憤怒、酸澀、悲涼交織在一起,将他的心添了個滿滿當當。

他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

他倒要看看他捧在手掌心的阿棠,能為了旁的男子做到什麽地步。

沈離忽得轉過身看向雪棠,眸中一片岑寂:“我倒是可以放過傅修安,但有一個條件。”

那話猶如天籁之音,雪棠倏得便擡起了頭,眸中充滿希冀,擎等着沈離提條件。

這時,只聽沈離慢條斯理道:“你若肯像以前那樣好好服侍我,我便放過傅修安,只安心和你厮守,便當世上沒有他這個人。”

末了又加一句:“你應當明白我說的服侍是什麽。”

三言兩語,把雪棠對他僅存的溫情也徹底攪碎了。

他竟用這種手段逼她與他雲雨,雪棠不可置信地瞧着沈離,眸中滿是厭惡。

她瞪大眼睛端詳着他,看他的額頭,看他高挺的鼻梁,看他薄薄的嘴唇,他的五官分明和以往沒什麽區別,可無論怎麽瞧,面前這人和她印象中的皇兄都重合不起來。

他可是她光風霁月的皇兄,怎麽能說出這樣讓人惡心的話來。雪棠的心徹底墜落到谷底,再不對沈離抱有半點期許。

他表裏不一、心狠手辣,再不是疼她、護她的皇兄了。

心若失望到極點,便能很快清醒過來,并利落地權衡利弊。

照雪棠的性子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可惜,沈離若查下去,不僅會追查到傅修安,甚至還有可能連帶着查出謝華瑩還活着一事。

母妃和宣平侯分離半生才團聚到一起,好容易過上了和美的日子,雪棠斷不能讓他們也陷于險地。

她後退兩步,拉開和沈離的距離,連看都不屑再看沈離一眼,素手一扯,便将外衫剝落下來,她将外衫扔到一側,複又去脫淺色中衣。

沈離就那樣冷眼盯着雪棠,沒有知道,此時此刻,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只見雪棠利落得脫掉中衣,轉而去解小衣的衣帶。

她肩頭的肌膚白得耀眼,像利劍一樣直喇喇刺進他心間。他再也忍耐不住,将手中的長劍狠狠掼到地上,奪步而出。

雪棠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滿是疑惑,她明明要從了他,他何故又做出這副清高姿态。

她倒不是盼着與他雲雨,只害怕他當場變卦,又要去追殺傅修安。

雪棠深吸一口氣,她現下衣衫不整,總不好追出去,她蹲下身,複又把丢到地上的衣裳一件件穿好。

待走到門口時才發現那擲着長劍的青磚已皲裂成碎片。

喃諷

也不知沈離用了多大的力道。

皇宮仿若加了一層銅牆鐵壁,謝華瑩用盡手段也打探不到雪棠的丁點消息。原想再次冒充那醫女進宮,豈料醫女道長史稽查嚴苛,再不敢冒險。

那一道宮牆,竟徹底将母女二人分隔開來。謝華瑩心急如焚,不過幾日的時間,又消瘦了一圈。

一向淡然的傅儀也坐不住了,既心疼妻子又擔憂女兒,夫妻二人愁眉苦臉,滿面愁容。

這時,傅修安推門而入,他先向二人行了禮,開口說道:“我有一知己是皇宮禦衛,侍衛來去要自由一些,或許拜托他能探得公主的消息。”

到了手足無措的境地,便是死馬也得當活馬醫,更遑論傅修安所言可行性很高。

心裏促然升起一股希望,謝華瑩的眸子總算有了光彩,她擡頭看向傅修安,開口說道:“如此就拜托世子了,世子若有什麽需要只管言語。我和侯爺定鼎力相助。”

傅修安忙道不敢:“九公主不僅是夫人的女兒,更是我的未婚妻,我為她奔走乃分內之事。夫人萬不要客氣。”

夜闌人靜,傅修安起身将蠟燭點燃,複在牆壁上輕輕叩了三下,不過須臾便有高鼻深目的男子推門而入。

那男子單膝跪到傅修安跟前,用生疏的漢話問道:“不知王子有何吩咐?”

傅修安道:“讓宮內的暗哨探一探九公主的消息,當今狡詐,萬不要露出馬腳。”

男子道是,躬身退了出去。

天蒙蒙亮,禦書房便點了燈,屋子中間橫陳着一具屍首,那人身高八尺有餘,頭發卷曲,一瞧便是龜茲人。

他的右肩被一支利劍貫穿,仿佛失血過多而死,但烏黑的唇色又昭示着似乎另有隐情。

十一站在屍首前,對沈離道:“卑職巡夜之時,發現此人伏在長樂宮的屋脊之上,當即便将人射殺下來。

原想擒拿審問,沒想到此人動作迅疾,當即便服毒而亡。”

沈離冷眼盯着地上的屍體,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龜茲人性子桀骜,只聽從于龜茲王室的命令。放眼整個大英,除卻傅修安,又哪裏有人能支使得動龜茲暗哨。

沈離揮揮手,示意十一把屍體擡下去,他低聲道:“虎園的白虎已多日未嘗過葷腥,今日便讓它嘗一嘗鮮。”

白日裏鬧了一場,雪棠原以為自己會一夜無眠,沒想到一沾到枕頭就進入了夢鄉,一直睡到巳時才慢悠悠轉醒。

“凝枝,我要喝水。”初初睡醒,她頭腦混沌,尚未反應過來自己此時身處沈離的寝屋。

屋內靜悄悄的,并沒有人應聲。

雪棠掀開帷帳,只見沈離正坐在八仙桌旁喝茶。檀木桌面上放着一個赤金打造的鳥籠,一只花色豔麗的百靈鳥正在裏面吃小食。

沈離看向雪棠,含笑向她招了招手,溫聲道:“我記得你最喜歡鳥雀,快過來瞧一瞧這百靈鳥。”

他又恢複了以往溫文爾雅的模樣,她卻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壓迫感,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冷冽起來。

她慢吞吞踱到八仙桌旁,低頭看了看籠內的鳥兒,那鳥雖毛色鮮豔灼目,卻十分呆滞,便連吃粟粒的速度都比普通的要慢一些。

雪棠不由起了憐憫之心,柔聲道:“皇兄,百靈鳥性子活泛,喜歡穿梭在山林之間,籠子裏是養不活的。你就把她放了吧!”

沈離只道不行:“她既進了這牢籠,就斷沒有再出去的道理,便是死也得死到籠內。”

話畢,握住雪棠的素手,拉着她向一側走去,溫聲:“朕也給你打造了一只籠子,你瞧瞧如何?”

雪棠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見牆角放着一只碩大的圓籠,那籠子由琉璃制成,流光溢彩,甚是奪目。

雪棠定在原地,眸中滿是驚懼,身子也不由顫抖起來。

沈離伏到她耳邊低語:“妹妹,你莫要害怕,哥哥親自把你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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