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45 章
第45章
◎七竅生煙兩面煎◎
美人相争?沒有。
大嬌居然走整頓職場的路線。
遲問嘆為觀止。
在場的賓客卻不然, 他們皆雙眸渙散,狀态好些的像瑄玉一樣,還能偶爾回過神來, 亦或喃喃幾聲做個反應, 狀态不好的, 就跟張典獄一般, 死時都未曾叫喚一聲。
遲問不受渙散影響,卻不着急制止大嬌。
身負雷脈的魅妖啊,這跟林黛玉倒拔垂楊柳有什麽區別,可太新鮮了, 她必須再看看。
而愛看戲是一碼,另一碼, 只因大嬌目前劈的, 都是些該挨劈的家夥。
表裏不一,這還真是權貴與偶像的通病, 只不過有些僅僅算得上品性有缺,罪不至死, 有些倒真的罪大惡極, 炸了活該。
大嬌分得清,亦或者說,她目前仰仗的能力, 分得清。
像是張典獄這種濫用職權, 以折磨犯人為樂的變态, 一道雷就是七竅生煙兩面煎, 半點生還餘地也沒有。
但若是僅僅德行不太好, 卻沒做過陰毒惡事的, 那雷劈下來也只不過失魂落魄而已, 并不致命。
公平公正公開,半點徇私都沒有,這螢火聚光燈,顯然不全受大嬌意志所控。
因為她亦有想劈但卻沒劈死的人。
“噫~你竟然還真是個愛做公益的?”大嬌正一臉不敢置信地盯着一名着粉色仙女裙的美人,“唉唉唉氣死了,想把你劈死的,居然只劈爛了你墊的臀,啧。”
去僞存真,這好像便是大嬌的雷擊配合藍色螢火所能達到的效用。
轉眼間已經有約莫十個人“上臺”了,魅妖惑心的能力本就很高,而大嬌若真有神子的神體碎片,那便是又多了份加持,這海灘上與宴的賓客不過三十幾個,完全控下根本沒有難度。
一個試圖逃跑的沒有,能有些慌張的神情,都算他們還剩片點清醒。
沙灘上的霧肉眼可見地逐漸稀薄。
“霧谷的霧,可有什麽講究?”遲問随口一問。
她來之前就已經閱過霧谷與煙城的簡介了,這氛圍之城的霧,可大有講究。
“霧谷的霧是神之饋贈。”瑄玉回答。
這位如篝火絢爛的美人眼下狀态游離,似是尚有點理智,能意識到目前的局面已經脫離常規,卻又下不了判斷,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
顯然也是中了迷魅。
“神之饋贈啊。”遲問點點頭,看來本地人的說法,與她了解過的基本一致。
煙城與霧谷半空中飄着的,是神子鸱吻許久許久之前留下的禮物。
此物其中蘊含神力,自然亦是源于鸱吻,而現在沙灘上的霧氣漸散,則是由于霧中的神力被汲取用盡了。
連遲問自己調用神力都要通過寄放在路箋身上的神印才可實現,是什麽神通如此廣大,竟然越過了這個步驟?
在神子本神的眼皮子底下,直接拿她千八百年前留下的一點陳釀開席宴賓?
好大的膽子,大嬌迷魅的不止是賓客的腦瓜,也包括自己的腦瓜吧?
好奇,非常好奇,遲問十分興奮,拭目以待。
螢火聚光燈轉眼打到了玄玉身上。
那美人确實絕豔,這種冷光下看着亦不減分,依然如花似玉。
但外界對她的評價也很中肯,玄玉貌美,但妝造于她加成不大,無論是臺上還是臺下,暖光還是冷光,她都只是她。
有些人連笑的弧度有變都能像換了張臉一樣,有些人卻悲喜一致,大哭大笑皆是一種面貌。
“這可不行,玄玉啊,你今天可是主角呢,你該是今日最幸福的人,怎麽可以不夠自信呢?”大嬌支起手臂,撐着下巴搖頭,“不信服自己的新角色嗎?”
“我信服,我很幸福。”玄玉和瑄玉的狀态類似,她還不算完全陷入迷幻之中。
大概是表裏越不一的人,被迷魅所控的程度越大。
而玄玉顯然,表裏還算貼合,問題不大。
“美人自卑,萬萬不可啊。”大嬌與玄玉熟識,算是見證她一路走來的前輩,待她也一貫親切,不知為何在今日為難。
玄玉低着頭,抿了抿嘴。
她确實,只能在舞臺上自信。
雖是三人中單論五官最最标致的那個,可玄玉卻總被評為木頭美人,道她在哪都端着,就連在表演的時候也放不開,根本沒有看頭。
當歌姬正好,呈現美便夠了,她呈現不了別的有深度的東西。
她自己亦認可這種評價,有些事可以努力,有些事只能講天賦。
她會唱歌,會跳舞,不會演戲。
那就只唱歌,只跳舞,別去演戲。
可為何外界總要提醒她,道她不适合演戲呢?她又沒去演戲,是瑄玉在演戲啊,瑄玉演得好,為何需要将玄玉演不好這件事搬出來承托呢?
“我不如她,我哪都不如她。”玄玉喃喃自語,“阿引确定要選我嗎?”
糟了,遲問嘆了口氣,那美人在懷疑自己,她是個萬衆矚目的偶像,卻懷疑自己被愛的能力。
這是大忌啊。
雷光一炸,驚閃瞬間就被引至玄玉頭頂,卻沒有劈到她的身上。
東方引沖出來擋下了這一擊。
遲問縮了縮脖子,還未嘆果然男人生來就是要遭雷劈的,便見瑄玉也沖了出去。
好一個賞心悅目的大三角。
“唉呀,這就讓我為難了,我還沒請您登臺呢,少城主。”大嬌一邊說着,一邊長指一點,聚光燈分出一束,從玄玉所在的位置,照到了另一處空地上。
東方引的虛影被投在那光中,看起來情況跟玄玉差不多,并不是很離譜的表裏不一,因為他的影子還頗清晰,大概便是代表他的僞裝不多,僅一兩層罷了。
只是他的僞裝又是……
大嬌的能力,自然是只有大嬌識得,遲問只是根據表象看個程度大概,猜一猜雷劈下來,那燈下之人會是幾成熟而已。
“嗯?少城主這個倒是有意思,你也不厚道啊,新郎官。”大嬌往後又讓了一步,給自己的徒弟瑄玉騰了位置。
她沒阻止瑄玉上前攪合,只繼續評價東方引,“你們夫妻倆一個不信自己可以被愛,一個不信自己可以愛人?”
“嚯。”遲問感慨出聲,确實有意思,她注意到大嬌的用詞之謹慎。
大嬌說的是,不信,而不是沒有。
玄玉與東方引皆有能力愛與被愛,只是他們自己不信自己能得這份“殊榮”。
好奇怪的缺陷啊,這是一種表裏不一嗎?
遲問皺起眉,感覺這藍色聚光燈有些偏離初衷,它想審判的究竟是什麽。
“噢,不愧是我的寶貝徒兒,你完全貼合人設呢。”大嬌的效率還怪高的,一點也不受這大三角的影響,既然三個人杵在一塊兒不方便挨劈,那就先剖析一下。
螢光又分了一束,這一回投射的是瑄玉的影子。
她沒有僞裝,她大方悅己,大方媚外,也大方被愛。
“可我搞不懂你為何癡戀小東方呢?”大嬌癟起了嘴表示不滿,“灑脫之人深陷苦戀,亦是一種崩塌啊。”
“不是,不算。”瑄玉搖搖頭,雙眸渙散得更厲害了。
再這麽迷魅下去,這些人就算不被雷劈死,也該被大嬌的魅障蠱得離魂失魄。
遲問幻出招魂幡在手,準備介入,卻也好奇瑄玉會如何回答。
那美人搖着頭,應道,“我不糾纏,不糾纏他,亦不糾纏自己。喜歡就喜歡,罷了就罷了,罷不了就記着,何必糾結放不放下呢。”
“狡辯,罷不了便是糾纏,記着的便是放不下。”大嬌笑了幾聲,擡手便指,“讓我引雷試試,探探就知真假。”
那三人站在一起,聚光燈圍了一圈,就算瑄玉無半點遭雷之缺漏,那雷照樣會降到她身上。
遲問懂,大嬌如何不懂,但她已經魔怔了。
她辨不清是非,脫離了自己一開始引雷的初衷,在自己的迷障裏惑了自己的心。
咣——
無論是雙人份或是三人份的雷,自然都是要響一些的,但這一回可不是東方引挺身接下了雷,這一次遲問決定自己擋一招試試。
救美嘛,是她喜歡的戲碼。
她翻轉招魂幡将它橫起,直接朝前一投,穩穩當當地立在了瑄玉身側。
魂幡的白色幟帶瞬間亮起,發出鎏金輝澤,頃刻便掩住了藍色螢火的點點柔雅。
雷擊瞬息便至,精準落在了招魂幡的頂尖,電流直接注入了幡中。
“唉呀呀可惜了,溢出了。”遲問之前已經找雷脈的同僚給幡子充了電,這回的雷怕是要浪費了。
大嬌嘴角抽了一下,明顯不滿,“神子大人現在出手,真是會挑時候,我還以為你又想只看戲,不買票呢。”
“噢?”遲問挑了挑眉,這又是舊相識麽?
海風漸起。
與此同時,大嬌整個妖被憑空舉高了數米,本是漂浮着霧氣的地方不知何時已經聚起了不少的游魂,皆是剛才賓客們身上被劈出去的魔障。
魅妖凝起數個藍光與螢火,聚起黑紫色的離魂怨念,彙成了一只巨大的魅魔。
“妖入魔障,新鮮,新鮮。”遲問聽過,卻未見過。
到底她是在承境待久了,這妖入魔障,啓境常有,哪算新鮮。
大嬌不屑,“妖修妖道,天經地義,入個魔而已,神子以前都當戲看的,今兒倒稀奇了?”
她雙手高舉,背後的魅魔也被點亮了雙眸,看向了遲問,“明明神修鬼道,才離譜至極。”
“啊是嘛,那我給你變個戲法看看,我其實還能更離譜。”遲問笑笑,勾勾手指召回了白幡。
那白色的杆子剛觸到遲問的手,就開始往兩端染出玄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