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84 章
第84章
◎贖罪吧,怪東西,夢該醒了◎
“那妹妹呢?”袋袋完全懵了。
它讀過的話本、聽過的段子, 全都将月流慘案的前因後果歸咎在了妹妹秦奺的身上,姐姐秦殷可是大大的受害者啊。
“現下只能确認這一日婚典的記憶屬于姐姐,當然, 嚴謹一點, 還有可能是姐夫, 所以還是別過早總結吧。”遲問條理清楚,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出此情此景的主人便可。”
“嘻嘻嘻,都叫上姐姐了。真乖。”那尖聲又笑,“往前, 再往前,走快些嘛, 是了是了, 到走廊裏來。”
鎮長府邸的長廊是露天的,一行人剛踏上去, 便又聽到了島上的人魚詠歌。
那曲調似有若無,有些飄搖, 但應該是真實存在的, 并不屬于這一日的場景設定,也不受此法控制。
難道雲落島的人魚并未消失嗎?
長長的走廊把他們幾個帶到了府邸內側。
內宅的布置比大廳樸素,應該是接待自家親朋的地方, 桌上的吃食看起來都很新鮮, 也不知道能不能填飽肚子。
“要麽你吃一下?”遲問指着大餐, 看向袋袋, “我有些餓了。”
“袋袋不會中毒沒錯, 但是袋袋也沒有辦法試毒噢。”小麻袋搖頭, 把鍋甩給了路箋, “箋箋可以,箋箋會中毒,但箋箋不會死。”
“不死。”路箋跟着重複一聲。
他看起來确實很乏,整個鬼懶懶散散的,又回到了初識那會兒的狀态。
神游天外的狀态。
“路箋,你困了?”遲問往前,敲了一下他的耳飾。
他今天戴的是捕夢網的款,由貝殼打磨,是昨日新鮮在月流小鎮裏淘的。
“我困了。”他回答。
路箋基本上沒說過他沒事、無妨、不必管。
他很坦白,餓了困了需要關注,他都會說。
“抱歉,是我大包大攬了,實在不該。”遲問牽着他坐下,“馬上解決,很快回去。”
“不與你約。”路箋眨眨眼,興致了了。
他也覺得自己今夜有些古怪,雖說他一直以來就是這麽一個超脫的性子,但明明近來已經變了,他變得對周圍事物有體驗了。
以往走在街上,小販與小販手裏的商品于他完全是一樣的東西,但現在他分得清死物活物了,這個人有禮貌,那個人很呱噪,前面有人在吵架,樓上有人正告別。
世間百味,他能嘗一些了。
但今夜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舊時的狀态裏,他好像又跟這周遭的一切有了隔閡。
他踏入塵世的這一步,似乎沒有踩到實處。
“可以約。”遲問心上有別的事,她沒看出來路箋更多的反常。
她只道這小仙獸又再一次委屈了,因為自己沒有一直看着他。
話本裏有的嘛,占有欲什麽的,“你歇着,不會很久。”
不會很久,遲問是真的覺得雲落島的古怪不會有多棘手。
畢竟蒲牢已經解決掉了啊,誰還能比神子殿下難纏呢,始作俑者已經拿下,剩點蝦兵蟹将而已,不足為慮。
“真的嗎?哈哈哈哈哈,那你來找我,來找我呀。”姒姒夫人的尖聲又喚。
“不巧,我不是來找你的。”遲問凝神,以神魂探了這座宅邸一圈。
果然,神體有所反饋,它就在此處。
且是深處。
半神了就是方便,遲問當下就想直接蠻橫引歸了這塊碎片,只不過那姒姒夫人的聲音又笑罵一聲,“我大紅花轎接到家裏來的,還不是我的?”
“是你的,也能被搶走啊。”遲問故意這麽一接。
就想試試那到底是姐姐,還是妹妹。
那尖聲果然不樂意了,“好啊,也不是第一回 有人上島來要東西了。”
她一生氣,整個鎮長宅邸也跟着晃了一下,遲問隐約能看到流光在某個瞬間溢出。
是類似于偏光的映射。
“都覺得自己能在我掌心活命?”姒姒夫人這火氣上來得很急,聽着都已經磨上了牙,“整個島都是我,就像月流一樣,都是我的,都別想逃。”
“固若金湯嘛,有所耳聞,親眼見見,倒也不虛此行。”遲問還是保持了禮貌,但已經沒打算再多話了。
金湯而已,煮沸可破,“路——”
唉,路箋呢?
遲問原想着讓小仙獸直接一把冥火點了這個島的,結果一回頭路箋根本不在那。
她那麽大一個路箋呢?
“去哪了?”她看向袋袋。
袋袋驚恐,“我沒注意。”
小貂亦搖頭不知。
這也不能怪他們,路箋一貫是收斂氣場的,他不喜歡被矚目。
而遲問是一行人裏最長心眼的那個,她都根本沒察覺路箋是怎麽不見了的,何況是還忌憚着姒姒夫人的袋袋和貂妖。
只是路箋不過是困了罷了,他那般能耐,誰敢抓他?誰又有那般能耐,可以讓他悄無聲息地直接憑空消失?
唱哪出?!
遲問再度凝神,直接引了路箋身上的神印。
他在,至少離得不遠,可是他沒有回應遲問。
以往遲問引那神印還需要放些血渡之,如今神體攢過了半,自是不必如此,與神印的聯結也比初識深入許多。
她本打算今夜把兩千亡魂的怨念喂給路箋之後,便将一直壓制着他的神印取回來的。
誰知眼下出了這個岔子,在沒确認路箋狀态前,她定然不能取印,就連取用都得思慮一番。
因為路箋今夜确實反常。
他剛才說困了……
“是夢吧?”遲問自嘲着笑了一聲,果然不可大包大攬,的确是她狂妄了,一夜就想解決月流小鎮和雲落島兩處的問題。
“什麽,什麽什麽!”袋袋很是着急。
“這個婚典場景不是簡單的循環記憶,而是反複的夢。”遲問咬着牙道出真相。
她自诩聰明,解密卻還是慢了一步。
她只考慮了自己,卻根本沒有把路箋的存在一塊兒打算。
神子鸱吻不做夢,人類遲問很少有夢,但路箋只要一入眠,必有惡夢。
雲落島上的陷阱不是沖遲問來的。
“哈哈哈哈哈哈。”姒姒夫人被說中了手段,心情反而歡了,“以前倒也有過聰明的來,可他們都覺得我這個是記憶回放,只有你看出是夢了。”
“月流冤魂年年重歷的也不是什麽加害者的記憶,而是他們自己最觸目驚心的瀕死惡夢。”遲問的手緊扣在招魂幡上,情緒第一次湧得幾乎不受控制。
她早就知道雲落島的秘密與天境有關,甚至蒲牢的存在也告訴她,此地早就被神子動過了手腳,為何她就沒把循環、反複、瀕死這些元素再放到一塊兒細想半分呢?
明明路箋的夢,便是循環、反複的瀕死記憶啊。
他為何會有這些夢,這些夢絕不自然,必是人為,可這份答案近在眼前,她卻只是很敷衍地覺得,路箋不舒服,是因為自己沒有一直看着他。
自大,狂妄,愚蠢。
不。
遲問迅速冷靜了下來。
她的神體碎片在此,而她的神體碎片會出現的地方,全是她堕神前就安排好了的地方,是她鸱吻設計好要自己踏足入局,步步為營之處。
雲落島夢境,自然也是之一。
人類遲問沒考慮的路箋,神子鸱吻已經考慮過了。
只是九殿下約莫是沒料到,小仙獸如今在自己這兒,分量可不輕了。
姒姒夫人不合時宜地又笑,“你的表情真可愛,讓我看了心癢得很,還不快來,供我賞玩。”
“……”遲問不語,只是勾了勾手指,讓小麻袋化形,變回挂在她腰帶上的小物件。
貂妖則直接被她甩在了肩上,非常乖巧且有預知性地抓緊了爪下的衣料。
只有姒姒夫人還在不知死活,“年輕真好啊,看樣子你還真是把那一位放在心上了呢,哈哈哈哈哈,我還以為這種情節只能在話本裏看到。”
她止不住笑,還越笑越瘋,“勇士要為了公主屠龍咯,可龍在哪,公主在哪?這城堡,你破得了,走得出來嗎?”
“真吵。”遲問把招魂幡往前一伸,“誰說這城堡我要破,要出了?”
她可以進嘛。
她招魂幡裏,正好有路箋的夢呢。
遲問片刻也沒再耽擱,徑直以神力取了之前存在招魂幡裏的夢境,一瞬便把自己送到了路箋的惡夢裏。
他肯定在這裏面,只不過因為他現下又同時陷在了姒姒夫人的夢牢之中,故而此夢只能充當入口,尋他還需再費些力氣。
遲問不尋他,遲問直沖夢主而去。
她之前便猜過着姒姒夫人該是金屬系靈脈,眼下造夢這一技能,更是印證了遲問的猜想。
不論是以夢為牢還是那些關于時間循環的把戲,都是金靈脈可以做到的。
而克制此系的,應是火屬。
遲問沒有火屬靈脈。
但她有被金克制的木屬。
只一剎那,姒姒夫人造出的極大夢牢便被新生的花木占滿,遲問也只消片刻,便探知到了哪一處最受遏制。
“啊!”
姒姒夫人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年輕人吓了一跳,這麽多年來她根本沒有真的見過那些送上島來的祭司,她吞噬他們只憑夢魇,完全不必動用口齒。
她也早就沒了口齒。
“換做之前,我是定要好奇你為何長得這副模樣的,但現在我已經全然沒有耐心再聽故事了。”遲問看着眼前這一攤黏膩的肉泥狀物什,“贖罪吧,怪東西,夢該醒了。”
她說罷,直接生斂了對方的魂魄,半點喘息之機也不留地,徑直碾碎了姒姒夫人的生機。
夢牢自然應擊既碎。
整個雲落島搖震起來,循環着一日月流的街道和府邸全數消失,只剩下它原本的模樣。
一個只有人魚居住,沒有別的生靈踏足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