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這裏是陰曹地府。”

周嘉钰故意惡意得笑了笑，配上殿內紅紅綠綠的光暈，那股驚悚感一下就拉滿了：

“你們的女兒王鳳玲，狀告你們逼死了她。”

這夫妻二人先是愣神了一會，消化自個聽到的話，随後就是暴怒：

“個賤蹄子，自己在外頭不檢點，被人搞大了肚子，我們還沒怪她敗壞我們家的名聲，她怎麽敢——”

“噓，”

周嘉钰把拇指放在嘴邊，輕吹了空氣，把他們所有的咒罵重新塞回了他們肚子：

“你的話不成立，你的女兒王鳳玲清清白白，她肚子裏的胎兒，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的妹妹，是寄生胎，是你們的二女兒。”

這話信息量太大，這對夫妻又是好半天沒回過神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股嚣張的氣焰低了不少。

周嘉钰揮了揮手，解了他們的禁言。

女人看了眼女兒，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到底是親生的閨女，也是真心實意疼愛過的。

再配上這做夢也難看見的情景，她已經信了七八分，看向女兒的眼神裏，帶上了些許愧疚。

可男人卻理智不少，他面色不善，臉色陰沉：

“誰能證明你們說的是真是假。”

周嘉钰差點就笑出聲了：

“您二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大身份嗎？值得天上哪位神仙把你們已經去世的女兒起死回生來演這場戲？”

男人的臉色一白，是啊，他們的女兒已經死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鬼啊！

沉默就像會傳染一般，在整個大殿上蔓延開來。

“你，”男人哆哆嗦嗦着問：“你們，想幹什麽？殺人，殺人是犯法的，就算陽間法律管不了陰間，鬼殺人也是會遭報應的。”

“是啊，”周嘉钰噗嗤一聲笑了：“殺人是會遭報應的，所以你們逼死自己親生女兒的時候，想過這一天嗎？”

男人臉色更難看了，白中透出了幾分死氣的青黑。

女人更是吓到直接顫抖着哭了出來：

“鳳兒，媽不是故意的，媽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周嘉钰的聲音還是淡淡的：“你們只是從來沒有相信過自己女兒，哪怕是一丁點。

如果你們相信過她一點，就會懷疑她不是懷孕，而是生病了，可是你們沒有，直接蓋棺定論給她判了死刑。

如今又有什麽臉面來要求她原諒呢？你們沒有諒解她，你們覺得，她會諒解你們嗎？”

女人聽罷，一張臉慘白慘白的，當即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了起來，看着一身鬼氣，滿臉怨恨的女兒，她心裏剛升起來的那點子怨怼不滿早就消散了個幹淨。

那可是鬼啊，不是曾經任由他們搓圓捏扁都不敢反抗的孩子。

是真實出現在她眼前的厲鬼啊。

一時間，女人腦子裏想了很多恐怖片的畫面，吓得渾身哆嗦，就差丢下臉面給曾經自己看不上眼的女兒下跪了。

“鳳兒，是媽對不起你，媽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求求你，求求你別殺我。

你外婆外公年紀大了，還要有人養老，他們對你不是很好嗎？你外婆，你外婆是信你的啊，求求你，別殺媽。”

原本還強撐着的男人看女人這又哭又鬧得求饒，腦子裏殘留的那點子理智一下就崩了，可惜他就是沒長腦子，張嘴就來的話，讓人恨不得真殺了他：

“閨女，爸也知道錯了，爸不是故意的啊，再說你爺奶也得有人養老啊，你爺爺對你可好了不是嗎？每年的紅包衣服，咱家的小輩裏你是拿得最多的一個。

再說，再說現在你又有了個弟弟，你弟弟得有人養啊，得有爸有媽啊。”

王鳳玲都給他氣笑了：“所以我就不用有爸有媽了是嗎？我就活該去死是嗎？”

這句話王鳳玲幾乎是吼出來的，她情緒不穩，眼裏又開始冒紅光。

“不是，”男人吶吶得呆了好半天，幹巴巴說了句：“爸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是想說…我。”

“行了，”周嘉钰甩了甩筆：“你們自己都說鬼殺人也是要承擔因果報應的，那你們怎麽會覺得王鳳玲會冒着這個風險殺你們？”

夫妻倆一愣，随之喜上眉梢：“不，她不殺我們。”

“她是不打算不殺你們，”周嘉钰挑了挑眉：“不過你們也高興得太早了。”

夫妻倆啊了一聲，搞不明白周嘉钰的意思。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周嘉钰大筆一揮：

“畢竟犯的也不是什麽大罪，拿你們的一魂一魄下來受刑不合規矩，不如幹脆就按人間規矩，賠錢吧。”

夫妻倆又是一愣，随之大喜：“賠賠賠，我們一定賠，賠多少錢都可以。”

“都說你們不要高興太早，”周嘉钰嘆息：“怎麽就是不聽勸呢。”

旁邊的周雯不懷好意得開口解釋：“陰間的硬通貨可不是陽間的紙幣，那東西對于鬼來說，就是一張紙。

在我們這，唯一能與你們陽間金錢地位相比較的，是功德。”

“功，功德？”

這種虛而不實的東西在人間很少被提起，以至于王家兩夫妻根本不懂它的價值。

可他們再傻也知道這東西失去了肯定很難補回來，當即苦下臉，想和王鳳玲打感情牌。

誰讓他們确定了自己不會有生命危險，這不，一旦确定自己是安全的了，就又開始作威作福了。

所以有些人就是不能讓的，一旦退讓了一分一毫，他們就會像螞蝗一樣，死死得黏上來，惹人厭惡。

周嘉钰托着下巴，含笑看着下頭的這一幕鬧劇。

一開始王家夫妻還沒注意到她的反應，直到看到周嘉钰的反應，兩個人頓時汗毛直立，有了不好的感覺。

眼看這倆人終于注意到她，周嘉钰又笑了笑：

“是什麽給了你們錯覺，覺得你們可以在這裏讨價還價？”

王家夫妻臉一僵，終于回想自己到底是在跟誰講話了。

女人吸了口氣，瑟縮着脖子瞄了眼王鳳玲，而後又必然得被那鐵青的臉吓得一哆嗦。

是啊，是什麽給了他們自己可以讨價還價的錯覺。

夫妻倆挨着一起瑟瑟發抖，也不敢提要求了，看那樣子，就生怕周嘉钰改了主意，直接把他們給砍了一樣。

搞得周嘉钰也很是無奈：

“回去以後多行善積德，說不準能補回來一些。”

這兩夫妻身上的功德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總得讓他們出出血，才會知道痛。

雖然告訴他們要行善積德，但是周嘉钰還有一句話沒說，現在取的功德不過是利息，等他們身死再取的才是全部的懲罰。

不過如果現在就告訴他們懲罰是這輩子所有的功德，那他們肯定不會再好好做善事行善積德了，所以，一點點小謊還是有必要的。

在王家夫婦答應的那一刻，一股牽引的感覺勾了勾他們的肚臍眼，那一瞬間，就好像有什麽契約在他們和王鳳玲身上成立了一樣。

他們倆面面相觑，看來看去卻沒看出什麽不對勁，只好先放下這件事，又低聲下氣跟王鳳玲說了不少好話，直到周嘉钰看膩了，才揮了揮手把這兩人的魂魄給送回去。

他們當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但有的時候，無知也是種福分，至少，他們還可以無知無覺過完這輩子不是嗎？

等到死才會知道自己功德全失，下輩子不可能再投胎為人，只能入畜牲道。

可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在人間享受了足夠久的天倫之樂。

比起王鳳玲短暫而悲慘的一生，他們又有什麽資格說後悔呢？

“怎麽了？”

自打王家夫婦離開後，王鳳玲就一直保持着這個傻傻呆呆的姿勢站着。

周嘉钰一開始還懶得問她，但看久了，就憋不住問了。

“我以為，”王鳳玲這才眨了眨眼，有些惆悵：“我以為我應該會很高興，終于洗刷了冤屈，但是…”

“但是沒有想象中開心？”

劉強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

“不，”王鳳玲打斷了他的話：“但是他們好像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在意這個真相，或者說，如果我不出現，他們似乎已經徹底把我給忘了。”

劉強沉默了。

雖然不忍心，但是他們仨都不得不承認，王鳳玲察覺到的就是事實。

“你知道的，”周嘉钰無奈得聳了聳肩：“陽間什麽都要考證，唯獨當父母不用，你也不用覺得他們是不在乎你。

事實上，他們可能不在乎除了他們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包括你那個新弟弟，他們現在對他好，不過是因為未來還要靠他養老而已，就像曾經對你好，是因為以後要靠你養老。”

王鳳玲失落得嗯了一聲，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