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在城戶丈言之鑿鑿的聲音響起以後，與之而來的是太刀川美美清晰的聲音。

——“明明心裏完全不像嘴上那麽想的！”

古川翼還站在這清冷冰涼的體育館內，但他挺直了脊背，在這一刻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不是孤軍奮戰。

——“以這種冠冕堂皇的話語，掩飾自己龌龊的貪欲，倒還不如小醜皇它們直接明了地在臉上寫滿‘我就是遵循本心，要獨占所有資源完成進化’！”

泉光子郎憤怒地說道。

——“只不過你們無論哪個，都是一丘之貉！”

因為這道貌岸然的虛僞之言，石田大和的聲線聽起來也格外冰冷。

——“只顧自己的想法，便自私自利地将其他無辜者用來當做自身利益的消耗品。”

——“你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說那種話？！”

九堂聖臉上不見絲毫氣憤，反而盯着古川翼的目光顯得更加若有所思起來。

他笑笑。

“沒想到神聖計劃和徽章的持有者精神韌度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高，大部分受過專業訓練的成年人反而更容易在我身邊那只數碼獸的精神沖擊下陷入不可避免的癫狂或暈厥。”

他雙手合十，像是期待一份即将落在自己手中拆開的禮物。

“但，果然只有這樣的精神韌度才能成就我的偉業。”

——“冷酷無情的劊子手，現在又何必裝出一副聖人君子的模樣！”

武之內空憤怒不已。

“劊子手？”

“不——！”

九堂聖張開雙臂，然後嘴角上揚，語氣激昂的說道。

“生活在蜜罐中長大的你們怎麽會懂我的宏偉目标。”

“這個世界本就是畸形的！我曾經也想做個好人，但是做好人有什麽結果？無非是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晉升機會和業績成果會被厚顏無恥的人搶走！”

他說着說着，語氣裏帶上了癫狂的笑意，可笑着笑着似乎又覺得沒有什麽有趣的。

“被裁員、被辭職才只是災難的開端，然後是妻子帶着女兒離開無用的父親，沒有薪水只能遭人白眼，想要過得更好，必須抓住一切機會踩着別人往上爬！”

九堂聖的面容變得愈發扭曲，一如他的內心寫照。

“只有爬到頂端！只有像數碼獸一樣，将對手全部吃掉，才能獲得擁有也對別人指手畫腳的權力！”

他的聲線已經全然聽不出，不久前在人前展現的溫和與沉穩。

被月光切分成兩半的體育器材室暗面裏，一只有着鋒利尖爪的巨手刺破被堅固鎖鏈關上的金屬大門，随後巨爪抽離，渾濁的眼睛便湊上來，帶着毫不掩飾的食欲直直盯着裏面看。

好像裏面不管是古川翼，還是九堂聖，都如罐頭裏美味的食物。

古川翼沐浴着月光的洗禮，良久後，終于低聲最後喊出對方的名字。

“九堂聖。”

“原來我們從來都不一樣啊。”

年幼的孩子從始至終崇拜的都是一個虛僞的幻影。

對方是有着龌龊私欲，但為了遮醜披上皮囊的虛假英雄。

古川翼記得這虛幻空間門外的數碼獸是九堂聖的搭檔數碼獸，哈哈獸的進化體阿卡迪獸。

但曾經見到它時，只覺得對方總是快樂得有些自我沉浸，現在想來，或許那也是一種只顧自己，不管其他洪水滔天的不負責體現。

阿卡迪獸利爪不斷刺進金屬大門，随後兩邊不斷用力分開，再直接将整個門板拆開，扔進了自己嘴裏，如同咀嚼酥脆的小餅幹一樣将其吃掉。

沒有了阻擋視線的金屬大門，現在就能清晰看見屋外是仿佛雜亂宇宙的破碎景象。

無數細碎如古川翼所在方位的光點，零散飄蕩在這混沌的宇宙之中。

在這裏最大最亮的一塊光點，就是世界樹所紮根的地方。

而他身後的陸地正是現實世界，只不過眼下現實世界也正在飛速地瓦解，最後變成點點數據流入阿卡迪獸一刻也不願意閉合的深淵巨口裏。

随着阿卡迪獸吞噬的數據量越多，它的體型也就越大，等到古川翼看見它的時候，這只數碼獸已經是堪比世界樹的宏偉大小。

與其體型相符的是，神聖計劃不斷用尖銳的嗡鳴提示着。

随着它湖吞海吃得越多，進化的等級就越高。

等到它吸食無數數碼世界與現實世界的對象資料為祭品後。

誕生于這殘破世上的，赫然是一次超究極體怪物。

它有着懸浮于天空的巍峨身軀，有着無數蜿蜒的觸手，有着覆蓋着全身的肉質甲殼，有着雙臂上閃爍着令人不寒而栗黃光的雙眼，還擁有着只是存在就能使世界動蕩的力量。

身為超究極體的阿卡迪獸緩緩低下頭來，像是迫不及待，即将品嘗眼前的兩個美味。

九堂聖微笑着看向面前這個半大的小子。

“一腔熱血終究會在現實的面前栽跟頭的，這世界上哪有想不淋雨就過得順遂的人。”

“就和村內那頑固不靈的家夥一樣，如果老老實實低頭為我開放芯片系統的權限，我也用不着讓當時只有成熟期的阿卡迪獸吃掉他們。”

古川翼的嘴唇泛白，拳頭緊攥，指尖掐緊掌心。

“村內博士為人正直，一心撲在科研上！”

九堂聖語氣平淡。

“所以才說你這樣的年輕人真是天真，想要往上爬，不做出犧牲，又怎麽能如願？否則以村內的學問成就，恐怕地位和名聲早就在多年前就能更進一步，只不過他總是不願意運營而已。”

古川翼此刻感覺自己心底的憤怒，猶如即将噴薄而出的炙熱岩漿。

極度的怒氣，讓他的聲線有些微微地顫抖。

“犧牲別人損人利己的事情，被說得這樣理所當然……九堂聖！你還是人嗎？！”

他怒斥着。

但九堂聖反而一臉輕松地攤開手。

“如今絕大部分人都已經抛棄人類的身份，化作數據與阿卡迪獸融為一體。”

“月之千年獸的進化方法給了我一些可行的靈感。”

“比如，如何以某些手段完成不可能進化的方式。”

中年人看向他，眼裏絲毫不見曾經裝出的和藹可親。

“既然你不願意參加我的計劃，那麽交涉就此為止了，古川翼。”

他狂熱地仰起頭，伸出手臂，像是迎接新世界的到來。

“來吧——！我要成為接下來新世界的王！新世界的主宰！不——不僅如此！”

“我将會是新世界的神！！！”

随後。

阿卡迪獸一口将九堂聖吞下。

鋒利的牙齒上下合攏，猶如閃着寒光的鋼鋸将人體切割成零碎的數據碎片，再囫囵吞棗的咽下，繼續填充着永遠不知滿足、以至于太過于冗雜巨大的軀殼。

這樣驚恐的一幕足以激發所有人類靈魂最深處本能的恐懼，猶如遠古時代看見兇殘的野獸，于荒野的郊外盯上手無寸鐵的自己。

死亡具現化成這樣令人驚怖的存在在看着獵物。

吞噬了九堂聖的阿卡迪獸身軀繼續膨脹幾分，但它沒有因為超過數據存儲臨界點而自我崩潰解體。

最後一些殘餘的純淨數據變成了某種束縛的載體，化作神聖之環的形狀，将四溢的數據拘束在阿卡迪獸的身邊。

于是邪惡的存在如同燈下黑一樣，躲在光的背面，對剩餘的世界樹、人類、數碼獸、以及現實世界虎視眈眈着。

古川翼能感覺到這名為阿卡迪獸的超究極體，比之前碰到的千年獸與月之千年獸還要更強。

它每一次呼吸都影響了時間與空間，殘破的體育器材庫一半還沐浴在月光中，猶如靜谧的油畫鋪展在眼前；但另一半已經扭曲成無法叫人理解的模樣，往來模糊的人影填充進這個狹小的空間，既有學生模樣的背影，也有上班族人士的剪影，甚至混雜了既不像人，也不像動物，反而更似數碼獸的影子。

阿卡迪獸伸出自己龐大的手掌，要抓住剩餘的這個少年，并将其吞吃。

它的口中傳來模糊不清的人聲。

“放棄吧古川翼……”

“讓我……再進一步的進步！”

明明是阿卡迪獸吃掉了九堂聖，但當這尊龐然巨物發出屬于九堂聖的聲音時，反而叫人覺得是名為九堂聖的意志操控了那非人的巨大身體。

面對具有這樣偉力的敵人，極少數沒有主動走進門裏，但通過視頻看到全過程的人們已經徹底心生絕望。

他們聚在一起，有些淚流滿面，有些徹底失神，還有些只能緊攥着自己的手，替眼前這個少年人做最後的祈禱。

——“古川前輩，你要放棄嗎？”

這似乎是那個名為高石岳的後輩的聲音。

此刻，古川翼就是最靠近阿卡迪獸的人。

死亡如此迫切地要将他殺死，但他不曾畏懼。

“我不會放棄。”古川翼堅定地說，“人類也在進化，如果敵人要如此不講道理地殺戮我們，那我們會反抗。”

“在荒野就舉起明亮的火把，自身無法抵抗野獸，就拿起工具！”

“做過一切努力再死，也比此刻懦弱跪着，等待無理的屠刀落下要好！”

——“既然如此，古川前輩。”

——“沖出這黑暗的囚籠！”

——“我們在外面等你！”

少女的聲音與清脆的哨聲一起傳來。

古川翼背後已經破了一半的玻璃窗再度發出一聲巨響。

月光褪去，露出七枚徽章的圖案旋轉着，直至寒冷化作溫暖，黑暗消融于光明。

八神太一的聲音響起。

——“阿翼！來吧！”

“阿翼——！”

黑亞古獸打開了當年沒有打開的第二道求生的道路。

門即便被堵死，仍有窗戶可以被打開！

古川翼毫不猶豫奔向自己的搭檔和夥伴。

“黑亞古獸！進化——！”

正義徽章此刻大亮。

他不留餘力，拼盡全力此刻也要沖破那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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