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谷傳奇 - 第 38 章
在山腰上,那座五松觀在晨光的照耀下顯得輝煌又明亮,外面有一層淡淡的暈圈,竟不像凡間的道觀。入口處一個八九歲的道童在掃地,地面已經非常幹淨了,但他還在沒完沒了地掃。那道童一見他來就說:“師傅讓我轉告你,他這幾天雲游了,不在觀中。”端木元問:“你師傅是誰,你怎麽知道我找他?”道童說:“我師傅道號脫塵。師傅他老人家神機妙算,早料到今日有人來找,因此命我在此等候。端木元咕哝一句“故弄玄虛,跟個江湖術士一般”,又開口說:“脫塵道長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雲游去了呢?豈不是讓我白跑一趟?你快說,他在哪裏?”雖然露着兇狠的神色,但道童仍是無動于衷。端木元終于支持不住,坐倒在地上。小道士見狀問:“先生,你受傷了嗎?”然後伸手想去扶,端木元擺擺手說:“不用了,你快告訴你師傅,就說我快要毒發身亡了。”
小道童知道不妙,飛快快地奔進道觀,一邊喊着“不好了”。少時,脫塵道長走出來,微笑着說:“你來了。”伸手想扶他起來,端木元卻想和他怄氣,仍坐在地上,說:“怎麽,你終于舍得出來見我了?你不是去雲游了嗎?”脫塵道長點點頭說:“是,我怕你聽說我不在就真的走了。你行動不便,我來背你吧!”背起端木元,輕快地走進道觀。端木元說:“唉,這樣子太難看,快放下,我的腳還沒斷!”脫塵道長說:“難看也要背,我不背你,難道八九歲的小孩子背得動你?”
端木元笑着,然後就被送進了脫塵道長的房間。他躺在床上,曲竟在旁邊的椅子坐着。兩人對視,有許多說不出的話。曲竟拿起端木元的手貼在臉上,柔聲說:“師哥啊,多年未見,讓我親近親近你。”端木元并不拒絕,只是看着曲竟,看他仙風道骨,鶴發童顏,好像比二十年前還年輕了幾歲,感慨說:“你保養得真好,我卻這麽老了。”脫塵道長說:“道家講究養生,我若保養得不好,豈不是笑話。”端木元說:“是啊,是我變老了。”脫塵道長笑着說:“虧你一身絕世武功,今日還怕了小小的蜈蚣毒?”端木元疑惑他怎麽知道中的是蜈蚣毒,便問:“昨晚那救我的人是你?”脫塵道長說:“昨晚莽牯朱蛤現世,每年這個時候總會有不少亡命之徒為了錢財找它。我這是為了普度衆生,所以才會出現在那裏。”
端木元說:“所以你遇到了我?”脫塵道長說:“是,但我那時卻并不急着跟你相識,誰讓你當上掌門就不記得我了!”端木元問:“師弟,你還在當年的事生氣?”脫塵道長搖頭,柔聲說:“不談那些事,已經過去了。你的傷勢怎麽了?”端木元只說:“還好!”脫塵道長又看看師哥,看他臉上的皺紋,變白的頭發,感慨說:“我沒變,你卻變老了。我好傷心。”端木元卻說:“有什麽好傷心的。我早就不在乎外貌了,人的皮相百年之後還不是化為塵土?”脫塵道長笑了笑,說:“師兄倒是想開了。”一時間,心中無限凄苦,有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他與師兄闊別二十年,二十年都沒有見面,想要說的話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完的!端木元躺在床上也是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後來脫塵道長握住他的手,哀傷地說:“唉,這麽多年我也在想你,後來在這裏潛心修道,好像找到了靈魂的歸宿,也不像原來那麽挂念了。前些日子,蕭師侄來我一眼就看到了你的影子,心裏終究難以平靜下來。你對他下了不少心血啊!”端木元躺在床上只是看着他,突然想起身上餘毒未清,便問:“這彩色蜈蚣的毒你可有解藥?”脫塵道長說:“沒有,你還怕死不成?”端木元說:“但要是我死了你怎麽辦?你舍得我死嗎?”脫塵道長說:“你真的死了我便将你埋了,哭一場便罷,再也不會想念。”端木元佯怒說:“師弟,你好狠的心!”
脫塵則從床底拿出冰光劍,說:“師兄,你的冰光劍在我手裏。”端木元像撫摸親生兒子觸碰劍身,一邊說:“我是特意帶來這裏給你的。我這把劍原來是給我的徒兒的,沒想到他用的時間不長就死了,唉,這把劍雖好,卻帶來黴運,算不上一把好劍。”脫塵道長則說:“劍是人用的,無關乎好壞。這原本是你的寶劍,世上也只有你一個人配用這把劍。此劍雖然輾轉經過多人之手,但他們都不是此劍的歸屬。”端木元聽完淚如泉湧,淚水滴在劍身上,寶劍越加明亮、鋒利。
在奎山上住了些日子,意萍終于離開了。下山後,一路風塵仆仆,來到了一個地方叫玉壺鎮。
經過一個樹林,當時陰風陣陣,整個樹林彌漫着一種奇異的氣息。荒涼的樹林裏只有她一個人,樹林裏揚起的風吹着她的臉頰,就在這時傳來達達的馬蹄聲。接着一群人将她圍住。那些人的長相全是惡煞,目光沒有一個是友好的。有人低聲議論“這個妞到底漂亮不,為什麽蒙着臉”。意萍握緊了缰繩,狠狠地望着這群不速之客,眼中既是有驚恐也有冷漠。
她不先開口說話,雙方沉默了幾分鐘後,一個貌似頭目的彪形大漢喊道:“揭下面紗給爺看看!”對方閃爍着輕浮的目光。意萍問:“你們是什麽人?”那頭目說:“你懂的。”那些人慢慢地逼近,将她團團圍住。就算再多的人湧上來又有什麽好怕的?她拔出長劍,那把長劍在陽光下閃着金光,透露着殺氣。
這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山賊,共二十一人。
她遇上了山賊,這是前所未有的事。看來如今的太平盛世,看起來也并不太平。那頭目說:“你坐在馬上,快下來!”她沒有理他。對方看着這個女人,一身黑衣,不僅帽子是黑布縫的,就連座騎也是一匹全黑的牡馬,忍不住好奇。雙方僵持了很久。
意萍喊:“給我讓開!”言語中自有一股氣勢在。那頭目說:“哪有這麽容易讓你離開。要麽留下命,要麽留下錢財。這是規矩。”一個強盜攔路搶劫往往會這樣說話。回答的人要麽是願意留下錢要麽是留下命,但她兩樣都不會留下。
她說:“你覺得我會留下什麽嗎?”聲音好像冰塊破裂發出的聲音,幹脆、有力。此話一出引起不小的騷動。緊着她猛然從馬背上躍起,刺向最先和她說話的人。這時進入了混戰。意萍不忍傷人只求脫身,招招手下留情,奈何人太多。
四把虎形刀同時向砍來,只好向前一格擋,一掃又是一招。身後又襲來兩把大刀,側面是根狼牙棒。好漢難敵四手,這應該是最危險的時刻,若是能躲開身後的,推開前面的,擋住側身的就能安然無恙,若是不能只會身負重傷。
來勢極兇,她來了個倒挂金鐘,數把兵器打在劍身上。那把長劍在煉制時加了幾兩玄鐵,這時便發出它的作用了。幾點星火飛起,劍身仍安然無恙。她穩穩地落會地面,但尚未站穩,就湧上更多的人。她原已做好準備再做一次厮殺,但聽得風中微弱的破空聲,幾道細小的物體飛來打在山賊的手腕上,随着幾聲痛叫,山賊手上的兵器紛紛落地。
忽然聽得又人笑說:“你菩薩心腸不願傷人,人家一招一式卻想取你性命!你還這樣仁慈嗎?”在場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四處張望,卻看不見說話的人。
意萍說:“你少在那裏裝神弄鬼,快給我出來!”語音甫畢,一個灰影從天而降,落在人群中心。意萍一怔,認得這個人正是那晚向她下毒的黑魔王,頓時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去捅他一刀。
所有人看着這個不速之客,不敢動手。黑魔王用一種莫名其妙的語氣問:“怎麽,你居然沒死?想必那天晚上肯定很是銷魂吧?”意萍說:“怎麽你想我死,我死不了,要死的是你。”身子躍起,幾個回落,已站在他面前,接着舉劍劈去。黑魔王暗暗叫道:“怎麽會有這麽快的手法!”趕緊側身躲去,但仍聽得劍氣陣陣,幾乎被砍中。但他武功既高,反應也是極快,終于是躲了過去,順便使出個飛腿往意萍下盤踢去。
意萍始料未及,被踢中大腿,登時痛得站立不穩。她躍開數步,在一邊冷眼看着他,一邊調順內息。黑魔王見她受傷之餘躍起跳落之間,渾然天成,忍不住說:“好身手。”那晚輸了意萍半招之後一直耿耿于懷,于是離開了五毒教大部隊去找她再比一次。
這時馬賊的人群中有一個人喊:“這個老家夥出來搗亂,快捉住他!”黑魔王聽見有人罵自己是老家夥,眼睛一冒寒光,雙掌向着說話的那個人一推,剛才說話的那人就倒在地上,一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他冷冷地說:“這是劈空掌,既能拍碎心髒又能隔空傷人,誰想過來試試?”那些個馬賊似乎認識劈空掌的厲害,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一步。但他們的頭目似乎并不畏懼,仍站在原地。
黑魔王瞪了他一眼,眼裏透露殺氣。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沖上前去想抓住他。那人既然敢站在原地,自然早有防備,這一抓竟然落空了。黑魔王惱怒之下,大喝一聲,心想自己武功不弱怎容得一個小小馬賊逃脫,又沖了過去。
那頭目未等他沖過來就大聲喊:“兄弟們,快抓住這個妖人!”黑魔王怒道:“好小子,不知天高厚!看你爺爺厲不厲害!”伴随一聲怒吼,身子躍起,落坐在頭目的肩上。那頭目無論如何也摔不下肩上的人,嘴裏嚷嚷叫着,樣子十分滑稽可笑。等黑魔王玩夠了,手掌往天靈蓋一拍,那頭目随即癱軟在地,又是一條人命。
黑魔王站起身子來,往那些馬賊看去,嘴角微微笑着,似乎在物色下一個人。那些人見到頭目頭骨碎裂,滿臉鮮血,樣子猙獰,十分可怕,早已怯得不行。其中一人低聲說:“此人下手狠辣,只怕只見有十條命也不夠葬送,兄弟們快快逃去吧!”那些人聽後,瞬間化作一盤散沙,紛紛向四處逃竄,沒過一會兒消失得幹幹淨淨,地上只剩下一具鮮血淋淋的屍體。
他見意萍仍站在原地,微笑走過來,說:“我救你一命,小姑娘,怎麽答謝我呀?”聲音溫柔平和,完全不像剛才殺人的魔頭。意萍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那日你對我下毒,今日非叫你死不可!你就算救了我,我就會領你的情嗎?沒有的事!”沖殺過去,手上的劍揮舞得甚是淩厲。黑魔王把手放在身後,或是側仰或是倒退,全沒被碰到。他看見意萍手腕上一顆殷紅的守宮砂,笑道:“好家夥,還真有兩下子,你中了我的‘美女一笑散’,怎麽還能守身如玉?”
李意第一次聽到“美女一散”,也知那是一種媚藥,頓時火冒三丈。啐了一口罵,喊:“賊人,我讓你死!”黑魔王見她盛怒之下,劍法越來越精妙,竟然沒有一絲破綻。只好退了幾步,使出劈空掌,掌掌劈出,掌法銳狠淩厲,或實或虛。意萍既知對方武功的厲害,自然不敢松懈,不斷長劍将劈空掌的掌力擋了回去。
黑魔王“咦”了一聲,說:“怎地你也會奎山派的劍法,似乎尤勝那姓端的。”意萍故意放大話說:“怕了吧,本尊是武學奇才,任何武功看上一便就能學會。”黑魔王自然不信,說:“有本事你學學老夫的劈空掌,要是現學現會,老夫叫你姑奶奶!”意萍将劍往後一扔,數掌拍出。黑魔王看得仔細,見她一掌拍向左邊,自己右肩卻中了這一掌,就像有人輕拍一下。他覺得甚是詭異,難道掌力還可以拐彎不成?
鬥了幾招,黑魔王不願久戰,就說:“瞧瞧我的厲害!”一團細粉從指縫間飛出。意萍明知細粉有毒,只因兩人相距擡近,無法躲避,吸了不少進鼻子。只過了片刻,她便覺得不對勁了,全身燥熱難以集中精神凝聚內力,感覺就像那天晚上發生。她頓時明白這不是什麽毒藥,罵道:“你這賊人!你想死嗎!快給我解藥!”黑魔王說:“我想死,但卻死不了。”忽的一掌拍出,腳下邁進數步,向意萍左脅攻去。
意萍心力不逮,到二十五招時被掌力打中了左臉,一陣傷痛,紅了半邊。黑魔王突然哇哇叫道:“不好,不能傷着你,像你這麽美的人,傷了臉多可惜!”這麽一想,手下便也沒這麽狠了。他接着又喊:“小姑娘,別打了,快跟我回去!”意萍哪裏受得了他出言輕薄,仍是竭盡全力厮殺。兩人追逐着上了一棵杉樹,又從這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
飛了不久,意萍呼吸越發急促,也沒辦法傷到對方半根毫毛。她原本臨場經驗不足,對方又是游歷江湖頗久的老江湖,此刻竟像是小孩子玩過家家。黑魔王在樹枝之間上竄下跳,活像一只灰猴子,一邊嬉笑着說:“小丫頭,你過來呀!”意萍漸漸覺得體力不支,就要支撐不住,再過兩分鐘,抓不牢樹枝竟然掉到地面去。
她所在的高度尚有數丈,這樣摔下去不死也得斷手斷腳。黑魔王不願她死,飛過去想接住,剛到手,對方突然一掌打中胸口。他本沒有防範,差點吐血。兩人懸在半空,沒有了借力的地方,重重地摔在地上。
黑魔王說:“小丫頭,本大王好心救你,怎的你使詐傷我!”一時胸口血湧翻滾,再也不能說話了。意萍摔得天昏地暗,聽見對方說話,既知詭計得逞,不住說:“誰要你救!你是活該!”她見黑魔王仍在地上,也知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爬起來,跑了數步,将地上的劍拿起當作拐杖。然後一撮嘴唇,把馬叫過來過來,騎上上了馬背,揮鞭逃出樹林。黑魔王見她要走,決意要追,也喚來馬匹追去。
意萍要剛跑出三裏,走上官道,回頭便看見黑魔王追來,心裏一着急,沒命價地鞭打催踢馬兒。馬兒疾奔之下其實已經累得不行了,再奔出數裏,嘴角已全是白沫再奔出百步,猛地前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她驚道:“難道馬兒也中了他的毒藥?”殊不知馬兒連跑數日早已經疲憊不堪,此時抽搐幾下便脫力而死。
馬匹已死,她跳到一旁,眼見黑魔王要追來,就要哭出來,忽然耳邊一個聲音說:“你是怎麽了?”擡頭一看,此人錦衣華服,穿得頗為富态,不是金青又是誰?他身後的三名弟子李廣、李标、李勝無一不騎着栗色馬,好有氣勢。她指着只有數丈遠的黑魔王說:“你快去打他,快點!”金青遠遠看見黑魔王,不再多想,從馬背上躍起,直接往他胸口拍去。
黑魔王驀然見到一人飛來,不禁大驚失色,正要舉手招架,不料已中了一掌,從馬背上飛出一丈多遠,在泥土裏滾了幾下,這才停下。五髒六腑好像要倒轉一樣,說不出話來,吐了一口血,休克過去。金青說:“我還以為五毒教的四大魔王之一武功有多高呢,竟然是如此膿包!”他一招擊敗黑魔王,實在讓意萍驚訝不已,她問:“你剛才使的可是降龍十八掌嗎?”金青微微笑了,卻不予回答,将意萍扶上馬,兩人共乘一匹,往玉壺鎮上去。
意萍問:“你怎麽出現在這裏,你不是應該回家了嗎?”金青說:“是我本應該回家的。在山莊住了半月有餘,我離開後打算到花岩寺找我哥哥,但寺中僧侶說他已經還俗離去了。我自然十分驚訝,千方百計出去尋他。二來,你的姐妹很不放心你,也曾提醒過我找你。後來我一想,你可能是去找他了,我就走這邊來了。”意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一想起他登時面紅如血。一時間美女一笑散的藥力開始發作。她不住地嘤咛,又不斷的撓抓金青的絲綢長袍。這麽一來金青的衣服就被撓破了,幾個徒弟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他尴尬不已,就問:“你怎麽了?”意萍猛地醒悟過來的自己的所作所為,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她只好将方才在樹林裏的事說了一遍,金青一聽,立即按住她的勞宮穴,将一道陰寒真氣輸了真氣。意萍打了個寒噤,随即昏了過去。
等她一覺醒來,發現躺在客棧的客房裏。地板上的陽光已快照射到床鋪了,一經推算,知道已是次日早晨。她昨晚是怎麽過來的,已經不記得了。因為那些事就像夢一樣,一醒來就忘記。她在床上無聊,只好看着地上的陽光發呆。良久,金青推門而進,見到她醒了,滿是關懷說:“感覺好點了嗎?”意萍在被窩裏顫抖着說:“還好,只是有點冷。”金青就說:“我用陰寒的掌力将藥力鎮住,所以有點冷。你醒來就好,我待會給你找個大夫吧!”
意萍有氣無力地說聲謝謝。接着用自己的內力将陰寒之氣化去,全身馬上溫暖起來。一時思緒萬千,心裏想得最多的是添雲。頃刻之間她腦袋裏已閃過無數個年頭,無數次溫馨的場面。一方面她又強行壓制住,內息紊亂不已,接着吐了一口血。金青見她臉色越發蒼白,氣息也越來越淺,慌張起來。意萍說:“你不用管我,我很好。”金青點頭說好。過了很久,她以為金青已經走了,卻發現他還在桌子旁靜靜地坐着,就說:“你知道嗎?我剛才做了一個夢。”金青說:“那你說來給我聽聽。”意萍說:“我夢見我母親了。小時候我生病的時候,她常會來看我。我夢見她來看我了,好像真的一樣。”金青低低應了一聲,聲音若有若無,心想這個孩子真可憐。
兩人沉默了很久,忽然意萍輕聲問:“我好像聞到百合花香了,是花開了嗎?”金青向窗外一看,只見花架上有一盤盛開的百合,開得尤為燦爛,花如雪,香味彌久不散。他笑道:“你的鼻子可真靈!”花香越來越濃,後來彌漫了整個房間。意萍聞到了那股濃烈的花香,整個人暖洋洋的,就好像浸泡在溫泉水裏。
午後太陽西漸,街上出現了兩個外鄉人,一老一少,正是徐半仙和青寒。因為天色已黑,兩人只好到客棧投宿,小鎮的客棧不多,他們進的客棧正是意萍所住的那家。
進來客棧,青寒問掌櫃:“還有客房嗎?”掌櫃答說:“沒了,這兩天的客人很多,麻煩到別的地方投宿吧!”青寒見他低頭算賬,甚至沒有擡頭看人,神情一臉傲慢,心中十分難過,搖頭嘆息之後,準備帶着師傅離去。金青剛好從樓上下來看見這一幕,見一老一少的,老人還是瞎子,動了恻隐之心,開口說:“我這裏有一個空房,兩位若是不介意,便請住下如何?”
徐半仙沒有立即答應,而是低聲問:“他是誰啊?”青寒見金青一身富貴相打扮,以為他不是武林中人,就說:“大概是個商人,穿戴得很好。”徐半仙哼哼兩聲,低聲說:“只怕不是什麽好人。”雙方距離較遠,但金青耳力通玄,早已将兩人的議論聽得清楚,心中不免有點生氣,說:“兩位若是嫌棄,那就算了罷。”他本已将鑰匙伸出,這時便收了回去。徐半仙叫道:“慢着,這好意我收下了。帶我去吧!”
金青向來頤指氣使慣了,今日反而有人要使喚他,他涵養雖好恐怕也要發作。青寒見情形不妙,趕緊說:“先生,莫誤會,恩師向來如此。”金青忍住怒火說:“請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