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23 章 說不得的東西

嘩嘩的淋水聲伴着女孩清脆的歌聲,婉轉的尾音自她口中吐出,有着一抹說不出的旖旎,仿佛有個小鈎子,能勾住人的心,玲珑有副天生的甜嗓音。

紅娟輕輕揉着她的頭發,又抓了把花瓣敷在上面,玲珑自己往光/溜/溜的胳膊上澆水。

姑娘真的長大了。怪不得少爺看着她的眼神都與從前不同。紅娟仔細打量了玲珑一番。

膚如凝脂,玉肌生香,從頭到腳幾乎看不見毛孔,細瓷般的幼嫩,再加上一頭鴉黑的青絲,坐在那裏的背影就好似一把晶瑩剔透的白玉琵琶。少爺若是彈了這琵琶,想必就更難放手。

姑娘也是苦命之人。

那天所有人都躲起來,包括她在內。少爺才是她的主子,她不敢不躲。

姑娘呼救的聲音都帶着顫音兒了,她也不是不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只盼望少爺能溫柔點。

焦灼的紅娟幾乎要揉爛了手中的帕子,待少爺一離開,她就提着裙角沖出來,姑娘正蹲在廊下抹淚,頭發亂了,衣衫也有些松,滿眼的驚惶,可怎麽看也不像破了身子的樣子。

太好了,沒破,她看見姑娘的床整整齊齊的,也沒有污穢,一直懸着的心才松了下來。

少爺果然還是疼惜姑娘的。

給她留個完/璧/之身,也好讓她尋個半生依靠,畢竟這府裏……似乎是要容不下她了。

玲珑自己用柔軟的棉巾揩淨身上的水,任由紅娟擰着她濕嗒嗒的頭發。

翌日,她依然是小厮的裝扮,且還發現蠻方便的,比如大大的節省了梳頭的時間。

府裏換上了紫彩的桂子添香骨瓷餐具,一應擺設也換了許多,十分應景的配合了節日的氣氛。

簡夫人靠着引枕翻看紅绫拿來的信件,掃完之後扔給老爺,沒好氣道,“就連父親也中意羅家,搞得全家就好似我一個人沒眼光。”

玲珑幫着羅栖,老爺一直默許,現在父親也參與進來,示意她邀羅栖在家裏過節。

“你這急性子何時才能好些,”簡老爺唯恐她将話說的太過,“如今的形勢你又不是不知道,魏國冷氏的勢頭越來越強,眼看就要一家獨大,簡氏身在漩渦中心,不采取措施又如何獨善其身?我相信珩兒的眼光,沒有比羅栖這個身份更與他相配。而且,羅氏為了抱緊我們這棵大樹,必定以珩兒馬首是瞻。”

冷氏與溫氏聯姻又拉攏雷氏,甚至已經将手伸向羅氏,羅大還好控制,可那羅二就不好說了,早有異心,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簡氏,盯着這個達到了巅峰卻人丁凋零的百年家族。

若無法在簡珩的手裏再創輝煌,再強的底蘊也堅持不到下一代,有些事情簡老爺簡言并沒有讓夫人知曉,比如父親的身體大不如從前。

簡夫人荀素出生六大家族之一,身份高貴,資質卻平庸,可是感情這種事有時候誰能說得清,當年驚才絕豔的簡言違抗父命,放棄巴蜀貴女雲若白,坦然選擇荀素,不知震驚了多少世人。若不是荀素命好生下簡珩,如今的簡言說不定早已被父親從族譜除名。

是簡珩給了他們繼續享受簡氏榮耀的機會,而他們給簡珩的卻是一條無法抉擇的險途。

是末路狂歡還是鳳凰涅磐,簡言從不敢深想。

就如現在內憂外患的擎蒼書院,日漸憔悴的父親,不再與父親相見的母親……

荀素一輩子沒經歷過風浪,腦子也不是很聰明,卻熟悉簡言的每一絲情緒,比如他現在沉重而黯淡的眼眸。

她有些好奇,試探的問,“是不是因為冷謙……”

嘴巴立時被簡言的大手死死封住,他臉上充滿少有的驚怒,一向溫吞吞的人陡然如此比色厲內荏的人更可怕。

說不得,千萬說不得。

也不準再往上想,你不要命了!

簡言的手有些發抖,這些年的驕縱幾乎慣壞了荀素,更讓她快拎不清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素素,我再跟你說一遍,這話若是進了父親的耳朵,不管是我還是珩兒,誰都救不了你。”簡言緩緩松開手,握住吓呆的荀素,搖了搖她。

“冷謙”這兩個字,誰也不敢說,誰也說不得。

還是很小的時候,簡言見過那人,樣子記不大清,就覺得十分高大,也十分的威風,他是父親第一個親傳弟子,最後一次見他時,他衣衫褴褛,腿似乎也斷了,被人按在地上,大片殷紅的液體自他身/下蜿蜒而出,師兄弟們依然舉着黑楠木做的長棍,一下一下的往他身上打。

他是擎蒼的恥辱,更是不可言說的醜/聞。

因為他,父親将所有弟子逐出師門,立誓此生再不收徒,并親手燒了名震天下的玄學齋。

也因為他,那個血腥彌漫的夜晚死了好多師兄弟。

更是因為他,父親與母親二十多年形同陌路。

然而令他們無比忌諱的兩個字,卻是魏國深深敬畏,甚至惶恐的。

魏國的三清殿,遍植槐樹以及高大的喬木,郁郁蔥蔥的掩映下,露出一片白色與黑色交錯而成的雄偉建築,肅殺、沉靜。

殿內亦安靜的可聞針落,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有人跪着,有人站着,更有人坐着。

黑漆的案幾上擺着青花鳥獸香爐,輕煙袅袅,冷香逼人,案幾後面坐着的男子有種久病不愈的頹态,臉色蒼白,嘴唇的顏色也淺淺的,他低低的咳嗽幾聲,打破沉寂,腳下跪着的人就更加不敢大聲喘氣。

蒼白的男子頭發花白,臉龐竟格外年輕,唯有眼角的滄桑在他略有表情之時方才洩漏了一絲真實的年紀。

可他有張秀麗的面龐,即使這樣的年紀,看上去依然俊美無俦。

跪着的人一字排開,共有五位,清一色黑色勁裝,表情肅穆,如果仔細端詳,那些肅穆裏還參雜着細微的恐懼。

他們是暗影,除了最左邊的辛世瞻,他們都有張讓人過目就忘的臉,也因此襯托的辛世瞻格外引人注目。

作為暗影,辛世瞻的臉不及格,實力卻是最強的。

冷謙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侍女跪在地上侍奉他飲了口梨水,他懶懶的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做出一個“殺”的手勢。

除了辛世瞻,另外四名暗影臉色皆惶然,有的顫抖了一下,有的五體投地求饒。

擦,擦,擦,擦,四聲幹脆的刀鋒割開血肉的聲響,執行命令的暗影從容收劍塞回劍鞘。

被殺的四名暗影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血光四濺,“噗通”一聲栽倒在地,鮮豔的液體噴了辛世瞻一臉,沿着他精致的側顏順流而下,他卻像塊木頭似的,依然維持方才的姿勢,眼皮眨都沒眨一下。

冷謙陰沉的笑道,“好孩子,你當真不怕死?”

“我不怕死,卻不想死。”辛世瞻冷冷道。

今年的中秋節應該是少爺有史以來最開心的一次,因為夫人将羅栖接進府裏,玲珑還不知這樣的舉動無疑給了羅氏一個暗示,簡叢已經有了聯姻了意向,成不成就看羅氏接下來的表現。

竹清用惡意滿滿的聲音告誡她,“傻樂呵啥,兩家訂親的越早,你被休的日子也就越早。”

哎呀,她都快忘了自己要被休掉這回事,确切的說她也忘了自己與簡珩成過親。

玲珑有些失落道,“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想想似乎有點丢人。”

“你也知道丢人,那還不感覺抱緊少爺的大腿。”竹清覺得自己已經提醒的很明顯。

“為什麽要抱緊他的大腿?”玲珑怪不好意思的。

竹清對着天空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少爺高興了說不定就補償你一個名分。”

“我有的是方法讓他高興,幹嘛要抱他的腿啊,”玲珑無比自信的說,竹清眼睛一亮,卻又聽她豪爽道,“我跟他之間不用客氣,要什麽名分,淨添亂!連錢我都不要,我可不是那種人。悄悄告訴你吧,我有錢,足夠開家點心鋪,你跟少爺來光顧,管飽還不要錢。”

竹清默默的別開臉,少爺我盡力了。

中秋節的夜色格外的明亮動人,簡府上下聚在通輝閣賞月,各色珍奇異果流水似的擺上來,大部分玲珑都吃過,也不知這些東西的價值,對她而言就如尋常百姓的家常便飯。

一家人包括羅栖在內氣氛還算融洽。

玲珑邊剝石榴邊豎着耳朵聽衆人講話,既不多話也不沉悶,可是不管誰一眼望去,都覺得她神采奕奕。剝好的石榴盛在透明的玉碗,小丫頭上前端起,送給簡銘。

簡銘高興的喊,“阿珑姐姐剝的石榴香,阿珑姐姐的手也香。”

玲珑忽然覺得簡銘這小子很有前途,至少嘴巴比他哥哥簡珩甜。

下人早就備好馬車,一共兩輛,不用別人吩咐,玲珑就拉着紅娟與竹清跳進最後頭那輛。

簡珩果然給她配了護衛,看清護衛是誰,她更震驚。

竟是展揚與商隐!

展揚的分量自不必說,商隐卻是輕易不露面的死士,只忠心于簡珩,通常大家都看不見他,卻不代表他不存在。他只是朝玲珑點點頭,示意自己保護她,然後嗖的一下不見了。

這可舍不得啊!玲珑挑開簾子一角,正好看見外面的簡珩,“少爺,展揚和竹清已經很厲害,商隐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事實上歷經玲珑被劫那次,雁安就被簡珩整治的如同鐵桶一般,可他還是不放心,這個傻瓜太弱了,萬一被人碰了或者得罪了貴人怎麽辦?

今晚的雁安,不知有多少大人物要露面,或明或暗。

她坐在馬車裏,伸出窗外的小臉與站着的簡珩一樣高。

一個眼眸如水,閃着興致盎然的神采,一個沉靜無瀾,藏着捉摸不透的情緒。

她好奇的盯着他。

“別靠的這麽近講話,”他忽然開口,又嚴肅道,“小心我親你。”

說完扭頭就走,也不管玲珑是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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