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45 章 找上門

竹清蹲在牆角數螞蟻,一聽見動靜,兩眼發亮,噌地站起來。

“少爺,這麽快回來啦!”他笑。

也不問簡珩發現什麽。

若能對他說,少爺自會如實相告,反之問了容易惹事。

簡珩掃了竹清一眼,很滿意,可堪大用。

“回教舍。”他說。

大約背着光,竹清看不太清簡珩的神色,卻也沒發現什麽異常。

轉過身,簡珩的表情瞬間凝重。

那個人喊祖母叫姑姑。

他怎不知自己有這號“表叔”。

既是“表叔”,又為何拴着鎖鏈?尤為恐怖得是他的肩胛骨被一根食指粗細的鏈子生生穿透,鏈子另一端,直接焊在鐵柱上。

因為這個才發熱的吧。

略一思忖,簡珩就明白誰幹的。

除了他,旁人就算有心也沒這個膽子,更沒這個權利。

“珩兒,此事萬不可說出去,你便裝作什麽也不知。”祖母厲聲道。

簡珩瞬間就知曉了答案,甚至連過程也猜出五分。

有時候太過聰明也沒那麽好,畢竟裝糊塗很累。

離開又青苑時,每邁開一步都仿佛千金般沉重。

簡珩在教舍拜見大儒,顧雲霧,這也是一對一為自己授課的先生。

兩人面色如常,誰也不提家事,反而針對魏國近來的動向契闊一番。

顧雲霧擅長縱橫之道,言談舉止又十分儒雅,講話娓娓動聽,讓人如沐春風。

單從外表,很難令人相信他與暴躁如雷的顧雲風是親兄弟。

顧雲霧也在暗暗觀察簡珩。

自己就一個女兒,從小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逼急了,還真不想摻和簡氏的是是非非。

誰讓那丫頭喜歡誰不好,偏偏看上荀殷!

荀殷是什麽人?過完今朝不知還有沒有明天,豈能托付終身?

然而荀殷又是大哥的愛徒,他還不能說不好。

考慮再三,他對簡珩很滿意,雖然年紀不大,卻也不輸荀殷,主要兩人長得還有點相似,如此一來,顧明珠應該沒話說。

簡珩心事重重,腦子裏忽然迸出個呆瓜的笑臉,差不多該收網了。

師生二人各懷心思。

呆瓜玲珑将最後一盆花安置好,才拍拍手打水洗臉,順便也給瞻大哥打了一盆。

這人做藥奴簡直太屈才了。

兩人押着一車花來到後山竹屋,他手腳勤快,劈開竹片的速度比撕紙也差不哪去,眨眼就搭好兩排花架,不但結構牢固,長寬還分毫不差。

“你這樣的人為什麽要做藥奴?”玲珑不解。

手藝這麽好,長得又高又大,到哪裏不能混飯吃。

“小時候家裏窮,剛好我又挺值錢,就被賣了,賣身契在別人手中,我哪兒也去不了。”辛世瞻道。

玲珑卻聽得心中一酸。

“你別難過……”她感同身受,眼眶就紅了。

辛世瞻嘴角微翕,覺得有必要解釋下。

“我沒難過呀,你哭什麽?”他問。

啊?玲珑急忙擦了把眼淚。

“那你還有家人嗎?”她仰頭看着他。

辛世瞻邊洗手邊道,“死光了。”

什麽?

“賣了你不是有了銀子,為何還會死?”玲珑不解。

辛世瞻笑了笑。

“我太值錢了,他們沒有享受那麽大一筆銀子的命,被山匪割了腦袋做成人/皮鼓。”他道。

玲珑生生打了個寒顫。

他的眼睛真亮,烏黑的瞳仁仿佛會發光,這樣的人不會說謊,可玲珑不信他的話。

但凡被賣過的小孩都知道“不好看的小孩不值錢”。虧他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值錢。

難不成小時候好看,現在長殘了?

玲珑暗暗的腹诽。

辛世瞻嘴角微勾,時間差不多了。

“若無其他吩咐,我便回去了,明天自會把剩下的花送來。”他道。

“沒有了,哦,等我一下!”她說。輕盈的身子三步并兩步的跑開了。

辛世瞻單手支着下巴,心裏道,荀殷得多瞎,這樣都沒看出她是女的!轉而又想到那人把溫氏特使的妹妹扒了一半才發現人家的女兒身,所以,也就見怪不怪。

一雙素白的小手伸到他臉前。

玲珑笑眯眯的望着他。

“瞻大哥,這是小龍絡子,送給你。”她的音色很好聽,帶着點楚國口音,軟軟的,“你在白域見得人多,如果有人問起,可不可以告知我,讓我見見她。”

辛世瞻點點頭。

“好。”他道。随手将絡子揣進懷裏。

玲珑陪他去取馬車,辛世瞻食指一彈,指尖的小石子化成一道流線,釘進幾步開外的車轅。

“車轅壞了,”辛世瞻推了推馬車,“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玲珑替他出主意。

“不如先騎馬回去,千萬別錯了時間。”她道。

辛世瞻一本正經道,“我不會騎馬。”

啊?玲珑同情的望着他。

“看來只能跑回去,馬車還請你代為照顧。”目的達到,辛世瞻高高興興的舒展雙臂,在玲珑震驚的目光裏,揮揮手,步履輕盈的鑽入夜色中。

甫一離開玲珑的視線,他劍眉一凜,瞬間化成一道虛影躍上千尺高的飛檐,轉瞬消失。

跑的還真快!玲珑暗暗咋舌。

雖然做飯不行,燒水卻難不倒玲珑。

舀了兩桶熱水,玲珑解下衣衫輕輕搭在屏風上,纖長白皙的小腿微擡,試了試水溫,才心滿意足的坐進又圓又大的香柏木桶。玲珑喜愛泡澡,哪怕在黑域廬舍那種壞境裏,也想方設法弄盆水在屋裏擦擦。

別看荀殷的竹屋外觀樸素,淨房倒是極為講究,比從前簡府也不差,地上鋪着上好的鵝卵石,踩在上面,足心微癢,舒筋活血。玲珑興之所至,光着腳來回走了幾圈,一雙精致玉足在暖暖的燭光下,宛若晶玉,尚不自知。

蒸汽氤氲,熱烘烘的泡出了花瓣裏的香露,玲珑深吸一口,俯身去撈水裏的花瓣,瀑布一般的長發旋即傾瀉如流,遮擋了一大片暖玉似的的白皙小身體,也黏上一層水漬,一縷一縷,綿綿不絕。

待她把頭發也洗完,那感覺不亞于侍候了一天的花草,累得連擦幹的耐心都沒有,往床上一撲,便沉沉睡去。

眯了大約半個時辰,才迷迷瞪瞪的睜開眼。

“喝水。”她嘟囔道。

紅娟姐姐遞來一只素色的茶盞,就在嘴邊。她腦子尚且遲鈍,淺淺抿了一口。

心口霎時如被冷水澆透了般激靈起來。

這是先生的竹屋,哪來的紅娟姐姐?

“啊——”玲珑尖叫一聲,騰地打翻了簡珩手裏的杯盞,抱着被子一下一下往床角縮,模樣好不可憐,“你!你!你!”

她怎麽也沒想到簡珩是這樣小心眼的人,因為白天的一句“人渣”,便真的找上門。

簡珩不悅的掏了掏耳朵,重新歪到軟榻上。

“你什麽你呀,吵死了,”他哼了聲,“閉嘴!還叫是不是?那我只能用擅長的方法堵你的小嘴。”

哭聲戛然而止。

玲珑緊緊咬唇,小小的肩膀微微抖動。

簡珩嘆了口氣

“算我怕了你,”他頓了頓,“阿珑,從小到大不管有什麽好東西我都想着你。別說我欺負你,那我還護着你的那些呢,你怎麽不說?你呢,對我父親畢恭畢敬,對我母親言聽計從,唯獨對我,從來都是想當然。你,根本就不怕我。甚至還仗着我疼你,沒少給我使性子,在母親面前怎麽就沒這本事?氣了這麽長時間也該好了吧?”

他說話的時候下颌微擡,有着超乎尋常的冷酷與鎮定,奇異的是,目光溫煦而深邃。

胡說!

玲珑覺得他一肚子壞水!怎麽可能不怕他?!

卻也被那句“在母親面前怎麽就沒這本事”臊的滿面緋紅。

“簡珩,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話。我知道你很厲害,随便說點東西就能把我繞暈!可惜這回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聽!”她堵住耳朵。

簡珩沉吟片刻,“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

什麽?

玲珑睜圓了眼睛。

诶?不是不聽的嗎?簡珩一臉戲谑。

玲珑怒瞪。

簡珩示意她消消氣,嚴肅道,“我知道你心裏有疙瘩,因為簡府買了你,才讓你失去爹娘。難道我們不買,你爹娘就不賣你?說不定更慘,就憑當時你那醜樣,不定賣給什麽人做什麽事,”他嗤笑一聲,“阿珑,遇上我,沒那麽糟糕,相反,你該慶幸。從小到大,我都把你寵得沒邊了,別人養不起這樣的你,你也适應不了其他人。除了我,再也不會有人這樣的愛你!”

他直直的瞧着她,就連說“愛你”兩個字時竟也充滿了挑釁。

愛我?

他給她最好的,連他的愛也認為是最好的。

“我不聽你說話!”她捂住耳朵,“不要再說了!”

他句句戳中要害。在簡珩面前,玲珑無處可藏。

“別過來!”玲珑聽見簡珩衣衫作響的聲音,死死瞪着他,“不管你說的多有道理,還不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說喜歡我的是你,說不喜歡的也是你。簡珩,從小到大,我已經分不清你那句話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你憑什麽又敢信口開河!”

女孩的聲音有些尖銳,卻放大了楚國那種天生的軟糯口音,渾然不覺即便斥責別人都又軟又甜,還是這般深的夜,綿綿地撩人。

簡珩微微動容,俯身探向她,雙手輕輕搭在她膝上。

“小!壞!蛋!”他說。

玲珑忽地覺得自己的嚷嚷對簡珩而言根本就是色厲內荏,她警惕的閉上嘴,越縮越小,連聲音都帶上哭腔,“你……你遠一點!”

“除了我愛你,你不信,其他所有的謊,你全信了!薛玲珑,你蠢成這樣,還讓我遠一點,我遠了,你被人賣了可怎麽辦?”簡珩慎重其事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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