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49 章 生與死

擎蒼書院對學子的考核日漸繁重,竹清總是有意無意的給玲珑透漏幾句。

考核并非普通測設,幾乎一局定勝負,甚至有生命危險。

這不難理解。處在這樣政/治核心的一家書院,對人才的輸出必然要層層過濾,嚴格選拔,只這手段未免殘酷了點。

然而輪不到玲珑深思,簡叢突如其來的親切已經讓她措手不及。

現在不需竹清接送,墨陽閣的綠情親自來接玲珑。

竹清笑眯眯的湊到綠情身邊,“姐姐可越來越漂亮了。”

綠情橫他一眼。

“姐姐本來就漂亮,你再誇我也不會多說一句你想知道的。”她道。

哼!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竹清在心裏說:漂亮個鬼!

他撓撓頭,招了匹馬随後就出了極崇殿,直奔書院教舍。

墨陽閣內

簡叢覺得玲珑前兩回過于緊張,待不緊張時,方可撫琴。

這已經是第三回,簡叢不像長巍先生那樣對她的琴音驚為天人,當然也有玲珑自己的問題,她亦非真心撫琴。

簡叢換了個姿勢坐穩。

“琴是好琴,技藝也很邪乎,頗有荀殷之才,”他頓了頓,笑道,“可你竟連一只螞蟻都傷不了,荀殷卻能一曲未了絕殺百裏。”

玲珑慚愧道,“玲珑才疏學淺,豈能與秀之先生相提并論。”

簡叢搖了搖頭。

“非也。他也只不過二十三歲,你以為憑什麽能蓋過那些年過五旬,修習數十年的老家夥?”他說話的語氣讓人忍不住好奇,想仔細聽他說明。

玲珑搖了搖頭,目光清明。這點讓簡叢十分滿意。

尋常人聽見這話大多雙眼放光,以為自己要聽得什麽了不起的秘密,也能像荀殷那般叱咤風雲。

這丫頭沒有野心,确切的說,沒有殺心。

簡叢意味深長道,“音攻,以音為武器,這武器的鋒利程度取決于修習者的內力,然而內家功夫豈是一朝一夕所能煉成,其中辛苦自不必說,即便資質過人,也不過比旁人少走彎路幾年而已。簡珩,看上去厲害,只不過他腦子聰明,精通百家技藝,善于取巧,旁人反應沒他快罷了,若單憑內力,他接不了長巍一掌。”

簡叢十分滿意玲珑澄澈的眼眸被驚詫取代。

無所不能的簡珩居然接不了長巍一掌!那麽島主為何要對我說這些?玲珑心中猛一機靈。

簡叢泯了口茶,笑道,“你不好奇荀殷憑什麽淩駕各位高手之上,成為擎蒼書院第一殺神?”

先生不是殺神,他那樣的人,該是最讨厭殺戮的。玲珑在心裏說,目光也不由得溫柔。

她回答簡叢的問題:“我不知道。”

簡叢直截了當:“他憑的不是內力。”

玲珑不信。先生明明說過我毫無內力才學不成音攻,那意思分明就是此功非內力不可。

簡叢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這是真正的音攻琴師與生俱來的弱點,也是無可取代的天賦,他不覺得你是,當然不會告訴你。”

玲珑一怔。

簡叢勾起笑意。

“孩子,現在你該明白我為何對你說這些了吧!”他道。

玲珑搖了搖頭。

“即便我也是這樣的琴師,我也不想殺人。”她想起簡珩警告她不要在外人面前撫琴。

簡叢起身,在綠情的攙扶下,緩緩移到玲珑身邊坐下,“你不是殺過人麽?但凡遇到傷害時,誰都會殺人,這是人之本能。”

玲珑轉眸望着他。

簡叢淡淡道,“百毒不侵,琴音氣勢如虹,這些生來就有的天賦當真讓人羨慕。還記得半年前暗影不惜代價劫持你吧。”

冷謙精通玄學,卻又一時分不清羅栖與薛玲珑哪個是正品,哪個又是贗品。

“不對,百毒不侵說明不了什麽。羅栖也是,但先生卻不是。”玲珑反駁。

“羅栖沒有天賦。荀殷的血,除了他自己,能解世上百毒。這邊是男女琴師的不同之處。”簡叢道。

聞言,正在烹茶的綠情雙手一頓,怔怔望着簡叢。

島主,為何連這個都要說!她似乎明白了什麽,臉色瞬間蒼白。

玲珑沒有錯過神情異樣的綠情,突然覺得簡叢并非好人,怪不得簡珩一肚子壞水!不,簡叢的壞更壞,讓她感到不安,仿佛生命受到威脅。

簡叢笑道,“靠近荀殷是否覺得他身上有無窮的吸引力?”

“他對你也充滿好感。”

“這就是物以類聚,你們倒是天生一對。可惜他不知你是女的,否則應該也會有所察覺你琴師的天賦。”

“你不想成為下一個他嗎?”

簡叢眸中有着振奮人心的火熱。

玲珑滿面緋紅,什麽天生一對!腦中卻警鐘大作,如果有人對你透漏許多秘密,你便只有兩個選擇:成為他的人,或者死!

“恐怕要讓島主失望了,玲珑的琴音傷不了人。”玲珑道。

“那是你不想,只要你願意,你會發現別人的生命在你手中有多脆弱,”簡叢的語速緩慢,擡手輕輕撥弄琴弦,“真正的音攻琴師,不需要內力,你的琴音便是劍,鬼魅無常,亂人心智,端看你想傳達給傾聽的人什麽。”

“我等普通人彈的再好聽,也控制不了別人的思維,你卻能,這便是無可比拟的天賦。難不成你還真以為音節都錯了好幾個調的你琴音動人?動人的只是你操控人心的音攻,不過你在尚不知情的情況下連長巍也能迷惑,已經很不錯。”

說完,他将玲珑的手置于琴弦之上,“此間十八幅屏風之後各站一人,每個都是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我許諾他們,若能以最殘忍的手段取你性命,便贈金百兩還其自由。”

玲珑大駭,險些推翻了琴案,卻被簡叢按住。

“島主!”她被簡叢的眼神所攝。

簡叢笑道,“香,燃盡之時,他們會為了自己的性命攻擊你,不死不休。慢慢彈吧,除非你想犧牲自己,成全十八條惡貫滿盈的性命。他們中的每一個,奸/淫/擄掠,欠下數不清的血債。哦,最左邊那個,還是殺害丫丫父親的兇手,丫丫你還記得吧?她的母親因為失去愛女,不事生産,被管事獎勵給表現突出的藥奴,生不如死。你不恨麽?”

“你瘋了!!”玲珑的嘴被簡叢捂上。

他繼續說,“聽我說完你再喊。你看你,已經氣的渾身哆嗦,雙眼充滿殺氣,卻還未能克服恐懼。唯一的辦法便是毫不留情的殺了他們。作為獎勵,我将命人放了丫丫的娘親。”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玲珑毫不懷疑簡叢說的那些話,可是為什麽要逼她殺人!

這些惡貫滿盈的人不是應該早就被處決的嗎!

簡叢攜着綠情迅速退出房間,房門轟然合上落鎖,那株代表殺戮開始的香柱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見底。

玲珑臉色青白交錯,雙手搭在琴案之上。

先生當年也被如此的逼迫麽?她想起荀殷清風朗月般的臉龐,頓時淚流滿面。

衣料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一個個衣衫褴褛的魁梧大漢自屏風後走出,看清玲珑,眼眸閃閃發亮。

他們中的每一個都在不見天日的牢中蹲了很久很久,心智正常的,如今也不正常。原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人,突然面對一只毫無內力的羔羊,只會亢奮,躍躍欲試,恨不能生吞活剝了玲珑。

十八個人,在獲得自由之前,還能品嘗到如此美味,即便是死也不虧本啊。

“美人,你別怕,我們會讓你死個痛快。”

“嗯,非常痛快,讓你連續快活十八次,就一刀砍死你。”

“簡叢那個老變态,怎麽忽然對咱們這麽好?”

“管他娘的,反正現在多活一下都是賺來的。老子要第一個上!”

“小娘子,你怎麽不說話?快叫呀,你不叫,我們只好逼你叫!”

門外,綠情微微皺眉。

“島主,這樣的考驗是否嚴苛了點,萬一死了……”她到底有些遲疑。

簡叢冷哼一聲。

“死便死了,本來我也未打算讓她活。”他道。

綠情往後退一步。

“可是少主人他對……對薛玲珑……”她說不下去。

“綠情,世上最好的鍛造師父鑄就寶劍之前都會依據寶劍的特性,加入一味劍引。”簡叢笑道,“寶劍出世,才鋒利無可抵擋。”

綠情無法相信,“難道,難道你要她……”

對,薛玲珑是劍引,簡珩才是他要磨練的寶劍。

男人耽于女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對女人動真情。簡叢不願插手年輕人的情情愛愛,但也不會放任簡珩跟一個卑微的丫頭胡來。

希望薛玲珑能活着走出,接下來才更有意思。

綠情攥緊了雙手,這一幕令她想起,很久以前,有個孩子,比薛玲珑還要小,也是被這樣的扔進去,面對無數的變态,殺人狂魔。

三天三夜之後。

男孩從這扇門裏走出,去時的白衣早已變成了黑色,仔細看,那些不是黑,是鮮血凝固的深紅。

那時的綠情,還只不過是墨陽閣一個小小的三等丫頭。

“荀殷!”她哭着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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