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王 - 第 27 章 賭坊
? 許璟有心事,在王府裏來回踱了好幾天,到了正月十四,她終于沒能忍得住。
支開元娘,換了男裝,揣好銀票,叫上二添,安樂郡主從後門偷偷溜出了王府。
“郡——”梁二添愁眉苦臉,坐在東大街博運賭坊外的臺階上,看許璟徘徊來、徘徊去已不下半個時辰了,他眼睛真的很犯暈,“不是……少爺,你到底進不進去啊?”
許璟想進去,但不敢進去,腦子裏天人交戰得激烈:“容我再想想!”
“想歸想,別再轉圈了!”
“嫌暈閉上眼!”
……
“死就死吧!”許璟又徘徊了小半個時辰,咬牙心一橫,轉身猛着勁就往博運賭坊裏沖,“哎呀——”
“哪裏來的毛糙小子,找死嗎!”許璟給撞得雙眼冒金星,都沒空看清對方是誰,就聽得有人高聲喝斥她,還推了她一下,“撞壞了我家主子,你有十條命都不夠賠!”
二添見狀,火氣騰地上升,奔去擋在許璟跟前,兇惡地戳着推她之人的心窩,不甘落後地怒叱道:“你找死呢!推壞了我家少爺你有一百條命都不夠賠!”
“你……”
“你什麽你?想打架啊?來啊,怕你這孫子,爺爺我就不姓梁!”
對方還就真拔了刀:“放肆!”
二添正愁手裏連條木棍都沒有,對方的主子卻擡手阻止住了拔刀的護衛。
那錦衣華服的貴公子嘴角噙了一絲戲谑的笑意,說:“但要是安樂郡主的話,一命賠一命也就夠了。”
護衛呆在那裏,直愣愣盯着二添身後的人:“安樂郡主?”
許璟猛地擡起頭:“怎麽又是你呀?”
柴恪道:“這話該本王來問,怎麽又是你?”
——冤家路窄不過如是了!
許璟憾恨地捂住臉,瞬間腦子裏閃過一道亮光,她再擡頭凝目望着柴恪,後不由分說,拉了他就往博運賭坊裏去:“勞煩你幫我個忙!”
“哎,主子!”
“郡……少、少爺!”
許璟跨進賭坊的大門前,喝止了跟上來的兩個人:“人多礙事,你們就給我在這門口待着!”
博一時運,得四方財。
一本可萬利的博運賭坊裏烏煙瘴氣,賭徒們窮日累夜地聚在這地方,贏的歡欣高呼,輸的雙眼瞪紅,一幫人沉陷其中,賭得若癡若狂。
許璟抓柴恪的衣袖抓得很緊:“我們去那邊的骰寶臺,你跟緊點兒!”
柴恪一雙幽邃的眼直視着她:“你很緊張?”
許璟脊背上發寒,抿緊了唇,不言語。
扒開重重疊疊的人擠到骰寶臺前,正好骰盅揭開,點數開出來,五五六,大,臺前有人歡喜有人憂。
擲骰論點數,據說董賬房最好這一玩法,那麽,就是這裏了——
許璟抽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拍在臺上:“買小!”
莊家看新來的二人面生,但出手闊綽,不禁堆起滿臉笑意,高聲朝衆人吆喝道:“嘿,買定離手,買定離手了啊!”
開,二二三,小,銀票連同五十兩白花花的銀子歸到了許璟手邊。
許璟愣了愣,再加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把手邊的銀票和銀子都推出去:“小!”
開,一三四,小,許璟手邊白花花的銀子翻了倍,她用一百的本,賺了整整二百兩。
許璟短暫地愕了一下,猶豫地盯着手裏剩下的銀票看。
柴恪伸手搶過她的銀票,留了幾張,剩下的全合着臺上的三百兩壓上了:“還是小。”
莊家的眼眯得跟一條縫兒似的。
再搖,開骰盅,這回是五六六,大。
一大疊銀票,足有幾千兩,就這麽被抹走了,許璟肉痛不已,吼柴恪道:“都怪你,誰讓你壓那麽多了!”
柴恪滿不在乎:“玩不起別玩啊。”
這句話點醒了許璟,她哪裏是真來賭錢的?剛才莊家好像手快做了什麽,可惜一心撲在看點數上,并不曾認真留意,這其中必有古怪……
許璟奪過銀票,抽出一張:“買大。”
三五六,大。
照例還是一張:“大。”
二六六,大。
買了兩局,許璟故道運氣奇佳,有意裝作心有成竹的必勝模樣,忽然壓上了全部的銀票、銀兩,略一遲疑,還脫下了手上的镯子,眼角瞥見柴恪佩戴的美玉,也不問過柴恪,野蠻地給他解了下來:“這一局,我們壓小!”
莊家臉上的笑堆得谄媚:“這位公子真是好大的手筆,我們博運賭坊就最喜歡您這樣的客人了!”
莊家的衣袖擋了一下許璟的視線,骰盅蓋上,莊家才晃手搖動了一下骰盅,骰子在裏面磕碰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許璟忽然一下翻上骰寶臺,飛身按下了莊家手裏的骰盅:“你使詐!”
不等面色大變的莊家開口說話,許璟就搶走了骰盅裏的三顆骰子,跳下骰寶臺塞給了柴恪:“你幫我捏碎它們!”
柴恪不為所動。
博運賭坊裏卻驟然亂起來了。
“好哇,好哇!娃娃面生,原以為是財神爺,卻不料是專程來砸場子的!看來,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你們不知道我們博運賭坊的厲害!”莊家氣得吹胡子瞪眼,揮手高聲叫嚷道,“孫二、趙四!”
立時便有兩個彪形大漢手握木棍領着十數人從後堂沖出來。
許璟躲在柴恪身後,趁機先把镯子和玉佩收好了。
“給我逮住這兩個鬧事的小兔崽子!”
彪形大漢兇神惡煞撲上來,柴恪躲過木棍,趁其不備一腳踹在了大漢的心口,大漢跌撞後退,倒下時帶倒了兩個人。
許璟吓得尖叫,躲在柴恪背後摟緊他的腰急道:“我不是找你來打架的!你的令牌呢?”
柴恪沒空理會她。
一個人摔在了許璟腳下,許璟驚吓彈開,還好賭坊裏的動靜驚動了等在門外的人,二添和柴恪的随身護衛推搡着往外跑的人群及時沖了進來,讓許璟、柴恪的處境不至于太孤立無援。
許璟眼尖,發現柴恪的令牌藏在腰間,她飛快伸手拽出,代柴恪亮出令牌道:“楚王殿下在此,誰敢放肆!”
“楚王……他是楚王?”
所有人陡然站定不前,都不敢輕易亂動了,連手執木棍沖在最前面的人也半信半疑往後退了。
令牌在手,許璟底氣十足,挺直了腰杆道:“把你們主事的叫出來!”
正在此時,賭坊的老板出來了,他看見令牌,再認真端詳柴恪一遭,變了神色,驚惶俯身跪拜:“啊?楚王殿下!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啊!”
柴恪還沒說什麽,許璟就怒氣沖沖上前叱問道:“說,你們坑了東靖王府的董賬房多少錢?”
賭坊老板發蒙,瑟縮擡頭望着眼前這面生的“小公子”,只當“他”是楚王的什麽人,猶自不敢妄言。
跪在賭坊老板旁側的莊家偷看當家的一眼,鼓足了勇氣辯解說:“董……他、他的賭運本來就不好啊,怎麽能說是我們坑……”
許璟聞言,回頭看柴恪:“那骰子一定被做過手腳,你把那骰子給我捏碎。”
柴恪的眼風瞟向骰寶臺,骰寶臺上三個破碎的骰子,骰子中心是空的,點點水銀,洩在臺子上,如珠似朵。
“這不叫坑叫什麽?”驗證了心中所想,許璟指着碎裂的骰子揚聲怒道,“我不管,你們必須賠償我的損失!就這兩天,六萬兩真金白銀,送到我東靖王府,還有三萬六千兩的銀票,給我送到梧桐巷口賣油餅的董先生手裏,你聽清楚了沒有?”
“你……你是安樂郡主?”楚王柴恪站在許璟身後冷眼瞧着,賭坊老板不敢多看許璟第二眼,連連磕頭,“是是是,聽清了!聽清了!”
“董賬房在你們博運賭坊栽進了幾十萬兩,我現在只要回十萬,對你們夠客氣了,別給我耍花招,否則有你們好看的!”威脅警告完,許璟沒忘攀上大靠山,自然而然脫口朝身後人問道,“對吧,柴恪?”
侍衛瞪大了眼,二添也瞪大了眼。
許璟說完後,自己呆了呆,暗驚一句“死定了”……
“這些錢,明天就要。”在許璟要急忙改口前,柴恪神色平常地補充道,然後他轉身時看了許璟一眼,“還不走?”
“哦……哦!”許璟忐忑跟着柴恪走人。
明明在博運賭坊裏沒待多久,但出來時,天已經沉暗了,還下起了細碎的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