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還得是呆萌 - 第 24 章 斷石焦土

月隐立在門前,從袖中探出光潔似玉的二指,正當推門而入,便聽得那人之言,不由得頓住,連動作也僵化在空氣中。

“你知曉了?那便好。惜兒的這條命,還需我來救。”

門應聲而開,此時正值霧濃之際,濃霧順着山風撲入,将立在門口的月隐團團圍住。只見他長身玉立,雖白衣勝雪,但身姿英挺,似柳還松。約摸在霧裏行的久了,額前墨發沾濕了大片,聚集着、順着發梢滴落在冰涼的地板上。

這就戳到了花間佛的軟肋,即便有再多的為難報複之意,也只得往後放放。他起身,将顧相惜讓出他的視野。

月隐細一瞧看,只道黑氣早已深入肌理、侵入經脈已達肺腑,他摸着下巴,苦中作樂地道:“哦、惜兒氣色真不錯。”

“再晚些更不錯,冷冰冰、陰森森的。”

月隐只顧挑揀銀針,頭也不擡得道:“莫這般,我說的可是實話。事到如今,你我都已明白,你那封神之路是要踏在她屍骨之上建造的。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懂了,為何你現在的表情,就像死的會是你自己一樣。”

“還是說,你對她就像是飼養家畜,護她救她,卻都只是為了最後一刻的殺?”從他開口,淩宇軒便是一片寂然,充耳只聞銀針入肉的輕微“啵”聲。

至始至終,花間佛沒有表情,也沒有任何回答。

月隐嘆了口氣,這叫他如何放心?但他能做的,也只有盡力治好顧相惜,授其心血而已。

銀針方一刺入後,一股極小的黑氣便被逼出體外。約摸知道應對之法後,月隐将自己煉制的清神丹喂進她口中,此藥辟邪解毒皆是極好。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顧相惜的臉色更是蒼白了,不僅如此,隐約還透着青色,她本就低于常人的體溫此時更是接近于死人。月隐摸摸下巴,這下可真是冷冰冰,陰森森了。

“神隐!”花間佛低喝,未料一時情切,竟将月隐的本名給抖了出來。待緩過神,見月隐那一臉驚呆的模樣,他也覺有失穩重,只別過頭低咳。

月隐見這黑氣非比尋常,若強行清除只會适得其反。這樣一來,他是再下不得針了,但什麽都不做就相當于是眼睜睜看着她死。

一陣沉默後他終于開口,搜腸刮肚,能救她的法子也只有這一個。曾有妖王兮來欲傾妖界之力、妄圖逆天被平反,其中便有擅使此妖法的,而那年劍指敵軍的正是神女紅妝。

“紅妝可解此厄,除她外,你我二人受限太多,只能袖手。”奈何紅妝已去,殘魂也已消亡。雖天地浩大,卻再無此人。

從前聞此二字,花間佛那張表情清淡的臉始終會松動,露出那一兩分的柔和來。而如今,雖說不上是面無表情,但總讓人覺得少了些什麽。

“她在葬神界,乃我親手所埋。”他閉目,默了一彈指後,帶着些許疲倦道,“布陣罷。”

————

顧相惜摸着脖頸,昏昏沉沉的醒來。撐開眼卻什麽都沒看到,而更令她恐慌的是,這裏的空氣陰冷無比,呼吸之間,只覺五髒六腑都在冰中滾了一圈。

“你又來了。”

她拍着胸脯,未想竟然有人在。待适應後,她方看清自己面前的是一個女子的輪廓,離她僅一臂之遙,但其聲缥缈,又讓人覺得差隔萬裏。

不知是否因她說話,驚醒了這裏的生物。那女子身後泛□□點綠色熒光,緩慢而漫無方向的移動着,就如水中的浮萍一般。

萬物盡隐,獨她面前女子身籠寒光,但不論這光如何亮,她始終看不清這女子容貌。

顧相惜一時傻眼了,她這是被扔到了哪裏?她摸摸腳下,觸感堅實,但不時又有一陣陣的搖晃感襲來,估摸着是在船上。

“我不知是如何來的,且約是第一次,從前未曾來過。姑娘好心,送我回去吧?”話音剛落,一陣寒風便夾雜腥味襲來,怕是河裏死爛了的魚。

“好啊,不過你先陪我說會話吧,要不得多久,小千年就夠了。”她伸個懶腰,一副就要開始的模樣。

“……”顧相惜黑了臉,但同時也意識到,和她說話的怕不是人類。

她穩了穩自己跳得正歡的小心髒,“我就是一介凡人,能活到六十歲就不得了了,哪得千年……”

“噗…”那女子笑得彎了腰,“凡人?凡人也能進這裏?”

她笑足了便停下來,緩緩直起身子、看着顧相惜,将視線一寸寸地往上移,“葬神界連神都無法觸及,而我在此不知過了多少歲月,從未有誰來過,你是第一個,卻不會是最後一個。最後一個人,已經來了。”

“唔,葬神界……神?”

葬神界埋葬着所有神的屍骨,雖然叫葬神,但也還混着些別的物種,什麽妖的啊,魔的啊,幸運的話還能看到佛的骨頭。這正是那年戰亂的終端,在天地崩毀的那一點時脫離浮生界自成一界。

“沒錯,還是來了兩次的人,我當還是個後輩大能,未想連這個也不知道,你得蠢笨成什麽樣。”紅妝撐着下巴,不願意和她說話了,只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人那裏。。

“……”她哪裏笨了!明明就是這厮不知外界變化,現世都盛行無神論了,她能知道個鬼啦!顧相惜本欲別過頭,也不理她。誰知這人又陡然轉過頭,直直地瞪着她,而更讓顧相惜跺腳的是,這眼神裏全是嫌棄以及難以置信。

只見她哆嗦着手指,指着顧相惜道:“是你!我的轉世竟然是你……”紅妝瞠目結舌,若不是剛才從他那裏得知,還不知道要罵自己多久。

顧相惜也愣了,這就是紅妝?怎麽覺得……很逗?

“罷,即是我轉世,那必有過人之處。你可是遭了離妖的道?”她将手凝實,攤開手掌對她做了個邀請的動作。顧相惜将手放上去,起初只覺涼涼的,久了便覺溫潤無比。

“嗯,不甚了得。所幸仙根已穩了,但術法确是低劣,你這厮極是懶怠。”紅妝的聲音就像是一把刀,帶着十足的銳利迎面而來。

顧相惜讪笑,正要将手抽離卻又被她狠狠捏住,任她如何抽動都擺脫不得。

“莫要動,我還未将東西送你。”她攤開她的手,将一個鈴铛放在她手心上,看那模樣,分明就是紅櫻嫁上的那個青銅鈴铛,“這是人間之物,可盛吾之術法,解汝之毒。”

旋即,她朝她彈指。月色熒光以極迅猛的速度沖她飛來,所照之處,皆是漫目的血色。

被“請出”葬神界之時,她借着那道光輝,将腳下的光景一覽無遺。只見紅妝身後群魔成林,三千妖魔靜靜立在她周圍,或幽綠或妖藍的眼眶死死盯着她的脖頸,以及項上的頭顱。

三千妖魔如同生了根的浮萍般,被碗口粗的鐵鏈鎖着。連通海底的鎖鏈被海水卷的搖搖晃晃,海面上的妖魔也是随波逐流,但視線卻都是固定得投射向同一個方向,只牢牢地鎖住紅妝。

而紅妝在送走顧相惜後凝實身子,擡首迎上那些寒毒的目光、以及躲在暗處的窺視。骨鞭一起一落,眨眼間将海底最大暗礁上的鎖鏈攪得旋轉顫動,海面更是一陣波濤洶湧。這些妖魔吃了苦頭,一個個沉寂了去。

————

世界依舊被黑暗籠罩,似乎她并沒有離開那個神葬界。

顧相惜四下張望,幾近辨別不了方向。只剩下唯一的觸覺還能作用,只覺像是墜入冰窖,凍得骨頭都僵了。耳邊傳來石落清泉之音,她尋聲而去,希望可以找到出路。

“也不知她将我送到了何處,怎麽有股焦味?”她吸吸鼻子,似乎是草木燒焦的味道。分明看不見一點火星,但到現在都還能感覺到餘熱。

她想了想,決定就此打住。俗話有說,好奇心害死貓。在這什麽都不知道的世界,她可不願意做這倒黴的探險者。

她盤腿坐下,在斷魂苑裏看的書都還記得清楚,與其幹等着荒廢時間不如趁着有空多學點什麽,于此情況也是有用。

“咕嚕咕嚕……”如果能生個火變條魚就更好了,她摸摸肚子感慨道。

得虧從前看的書多,各類都有所涉及。如今學習起來也才算是應手。一須臾間,周身便似浸沒在了溫泉之中。丹田處也似湧進什麽東西,讓人似被徹底洗了個幹淨一般,靈臺也開始通徹。

再次睜眼時,雖不能視之如晝,但總歸是能辨得了物了。

只瞧那前方是斷橋紅石,枯河焦土,地面散了一地燒成灰的植物,看着甚是荒涼。

她走近一看,半人高的石塊,通身朱紅,似血如荼。石塊落在一群焦黑的植物中,上面天生兩道暗金神紋,往下是道紅色橫向條紋。顧相惜探手過去,蹭上了幾蹭,發覺其果真如書中所說一般,觸#手軟滑細膩,就是上等絲綢也是無可比拟。

若是無錯,此石就該是書中所說的三生石,而這焦黑的植物亦就該是那生世相錯的彼岸之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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