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摘下高嶺之花 - 第 119 章
“蕩魂原從不在一個地方過久停留, 我已經有一百多年沒回去過了, 具體方位也不好說。”
确認了淩玥是自己人,田老板拉開一張竹凳坐下, 捋了捋魚須。
它身上的味道并不好聞, 生冷中還帶了點鹹濕,像是退潮時被留在岸邊的兇猛活魚,趁着捕魚人一個不注意,就能操起尾巴賞他一頓連環巴掌。
“這張紙條,其實就是一道請帖, ”田百味将條子還給淩玥,“它會帶着你找到蕩魂原。”
見淩玥重新将紙條收好, 他才松了口氣,“這段時日九幽很不太平, 你既然要去那邊, 路上要多加小心。”
淩玥張口想問個仔細, 就見一道人影突然跑進茶館, 連滾帶爬的沖到田百味的腳下,正是本已離去的食客之一。
“掌、掌櫃的!”那人上氣不接下氣,“不好了!”
“我好得很!”田百味瞪了他一眼,“怎麽了?他們又跳起來, 把你攤子踩了?”
“不、不是!”食客幹脆給臉上來了一巴掌,治好了自己的嘴瓢,“捕工隊來了!”
“捕工隊!”田百味猛的站起來,一雙死魚眼瞪的老大, “他們怎麽會來這兒?難道是發現我……”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而是大步越過報信的食客,趴到茶館門前,偷偷探出了一個腦袋。
淩玥緊跟其後,扒着另一邊,也露出了一雙眼睛。
只見原本熱熱鬧鬧的集市此時安靜的可怕,小魔小鬼三三兩兩湊做一堆,緊緊挨着,仿佛這樣就能安心一點。
而在集市的入口處,停着數輛板車,由一匹匹骨瘦如柴的鬼馬拉着,其中大部分都裝滿了被鎖鏈束縛的魔頭,只剩最後一輛還空着。
在板車周圍站着數十個穿着褐色官衣的魔頭,一個個長得奇形怪狀,唯有領頭的那個才有個人樣。
這裏的“人樣”是指,他有着兩條胳膊、兩條腿和一個腦袋,雖然那是個豬腦袋。
“內閣行事!”豬頭魔露出了一口利齒,“要給諸位找一個好營生!”
“我勸諸位珍惜小命,老老實實的跟灑家走上一遭,将來入了上面的法眼,興許你我還是同僚。”
“你、你們要做什麽!”一個小魔鼓起勇氣,“這、這裏是鬼市!按照鬼市條約,你們不能在這鬧事!”
“哦?這破地方竟然還有這樣的俊傑?”豬頭魔扭過頭,一腳踹上了小魔的臉,将它狠狠的踩在地上,“蠢人蠢相!大人們只允諾不抓鬼派,可沒說不能抓自己人,還是說——你小子叛變了?”
“唔……唔唔!”小魔整個腦袋被踩的凹陷,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豬頭魔可不管他,對着身後的爪牙喊道:“愣着做什麽,全部帶走!”
看到這裏,田百味“咻”一下縮回了腦袋,還不忘把淩玥也給扯回來。
“真的是他們,”如果一條魚也能臉色難看的話,大概就是它現在的樣子,“後廚有個水缸,你趕緊溜。”
這話是對食客說的,後者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沖進了後廚。
得,這也是一條魚精。
“外面的是誰?”淩玥壓低聲音問道。
“是魔派的捕工隊,專門抓你們這些新生的小魔頭。”田百味睨了她一眼。
其實這麽說并不準确,因為淩玥并不算是完全的魔。
就跟人很難分辨兩條胖頭魚有什麽不同,身為胖頭魚的田老板也很難憑長相分辨出不同的人。
雖說他老說什麽翠花家的小白臉,其實也是從旁人反應得出的合理推斷。
他觀人,主要是觀氣。
在他看來,淩玥身上魔氣又重又純,但沒有與她合二為一,有點像入魔了九成九,只差最後一點就能大成,卻被人生生打斷的感覺。
用通俗的話講,就是魔氣沒入腦,否則她大概會是尬舞大軍裏的一員大将。
“他們是在抓苦力?”淩玥聞言一愣。
“很難說,”胖頭魚搖頭晃腦,“那群天魔做事向來神神秘秘,讓人摸不着虛實,表現出來的樣子往往跟目的南轅北轍。”
“……總不可能是給魔羅選妃吧?”
那也太重口了。
“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鬼市裏待一百多年了!”田百味有些煩躁,“這些家夥從好久以前就這麽四處抓人,據說會送到一個非魔非鬼的地方,誰都不知道在幹什麽。”
“天魔們從來不會靠近那裏,他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樣後天入魔的人,不知道往裏面填了多少!”
“那就沒人能出來?”淩玥又問。
“當然有,不然我哪來的小道消息?”田百味魚須一振,“不過這群家夥賊精,再多一句絕不肯說,嘴巴嚴得很。”
“我們想了好多法子想混進去,結果都被捕工隊的人給踢出來了,那個撈什子鬼市條約,就是他們為了杜絕我們刺探嚷出來的!”
這下好嘛,全九幽都知道他們不抓鬼,鬼派還怎麽派探子!
這就讓蕩魂原的鬼王們抓耳撓腮了,總覺得魔派是要搞出一個大動靜來對自家不利。
這才有了田百味這位鬼王親自上陣,混進鬼市裏探聽消息。
雖然,他這一百多年除了養膘也沒什麽進展。
且慢!
想到這裏,它猛的擡頭去瞧淩玥,心中一動。
幾句交談的功夫,捕工隊已經開始挨家挨戶的搜了,就聽那豬頭魔喊道:“小的們聽着!上面下了死令,就算給我打到半死,拖也得給我拖車上去!”
“快快快!”一聽這話,田百味推着淩玥進了後廚,翻出來一身油膩膩的衣裳塞到她懷裏,“這是我的衣服,你趕緊套上,把身上的人味遮一遮!”
顧不上嫌棄魚腥味熏腦子,淩玥立馬動手開換。
茶館後廚有一股撲面而來的寒意,來自盛放着大量冰塊的木架,上面整整齊齊的碼着一條條胖頭魚,甚至還有一條沒切的放在砧板上。
除了亂七八糟的鍋碗瓢盆和冰架,屋內還有一個醒目的水缸,拿開篦子能看到在裏面暢游的活魚,看起來無憂無慮——如果水缸旁邊沒有散落一地衣服的話。
這就是魚精的老窩吧?!
“一會兒問起來,你就說是我新招的廚娘。”田百味解下身上的圍裙遞給她,叮囑道,“這屋裏魚味夠濃,他們未必能聞出來。”
淩玥接過圍裙系好,再一擡頭,就發現諾大一條胖頭魚精竟然憑空消失,只有落在地上的衣裳證明它曾經在過。
那死魚竟然抛下她跑了!
堂堂鬼王的尊嚴呢?
少女環顧四周,就見架子上的魚顯然多了一條,可惜方才只是匆匆掃了一眼,想要辨別多的是哪條就不行了。
怪不得田百味要賣魚片面,就是為了危機時刻能藏在食材裏啊!
來不急讓她細想,就聽到有人重重的踹開了茶館半掩的門,腳步聲越過正堂,一路向着後廚而來。
淩玥斂眉垂首,拿起放在一旁的菜刀,卡着那群魔頭進入後廚的瞬間,狠狠的向砧板上的魚剁去!
“咚!”
魚頭應聲飛出,糊了踏入後廚的豬頭魔一臉。
豬鼻子遭受了一次暗器重擊,魚血稀稀拉拉濺了一地,濃重的腥臭蔓延在屋內,誰也沒注意到,架子上的一條死魚尾巴抽搐了一下。
“官爺,”在豬頭魔發飙之前,淩玥率先開口,“要吃面嗎?”
“你、你!”一把抹掉鼻子上殘留的魚血,豬頭魔一張大臉漲的青紫,一副快暈過去的樣子。
“咚!”
淩玥手中菜刀高舉,對準砧板上的死魚又剁了一刀。
玉泉山祖傳的那本《母豬産子三十六計》上記載,豬的嗅覺十分靈敏,遠勝于狗,她可不覺得一點變裝就能騙過那麽大個鼻子,必須先下手為強。
随着魚骨被剁開,後廚的腥味又濃郁了幾分,豬頭魔被熏的“蹬蹬蹬”倒退幾步,雙手狼狽的捂住了鼻子。
“你、你……”
“老大,”跟在他身後的魔頭湊過去密語,“我聽說這茶館老板是個魚精,不會就是她吧?”
豬頭魔想說“你家魚精長這樣,那得是鲛人吧”,奈何嗅覺太靈,被熏的頭暈腦脹,有心後退,又覺得哪裏不對。
于是他一把推開擋道的手下,把鼻子伸出後廚喘了幾口大氣,吼道:“把那小子給我帶過來!”
沒一會兒,被捆成粽子的“我是誰”兄就被連推帶攘的進了屋,亂糟糟的頭發下是一張好幾天沒洗的黑臉,透着良家婦女逛窯(子)一般的茫然。
“小子,爺給你一個機會兒,”豬頭魔一邊捂鼻子,一邊說道,“不想再挨頓揍,就老實回答,這屋裏有你的同類嗎?”
“我是誰”早就瘋的差不多了,除了定點喊“我是天下第一”再出去狂奔,什麽話都聽不進去,然而此刻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擡起手臂指着淩玥,傻呵呵的臉上露出了一排雪亮的牙齒,“她。”
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
淩玥沉痛的面對現實,一把拽下了身上的圍裙,把手中的菜刀往砧板上一砍,“咚”的一聲巨響吓得屋內三魔一鬼一大跳。
“好好的計劃全給你們攪了,”她冷冷的一擡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你!”豬頭魔有心吼回去,瞧着少女冷若冰霜的臉,心下一突,“……你不要在這吓唬人!”
“吓唬人?”淩玥冷嗤一聲,“宗玄讓我想法子潛入鬼派,此地老板就是突破口,敗你們所賜,全完了。”
宗、宗玄?!
豬頭魔及手下有點呼吸不過來。
躺在架子上裝死的田百味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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