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摘下高嶺之花 - 第 120 章

震驚過後, 豬頭魔很快回過了神。

他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脫下僞裝的少女, 試圖從她身上看出一些蛛絲馬跡,可惜只換來了對方坦然的回視。

“聽着, 小丫頭, 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到了這個名字,”他的聲音像木頭拖過沙地,“如果你以為扯一張虎皮就能吓到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淩玥聞言一笑,“之前他說, 要是碰到了麻煩就報他的名字,不過看你這反應, 宗玄在九幽混的也不怎麽樣嘛。”

“次輔大人已經離開九幽近百年了。”豬頭魔如是說道。

換言之,人走茶涼。

當然, 只要宗玄還在內閣裏待着, 他這杯茶就随時都能熱起來, 但這也僅限于他本人。

“哦?”淩玥一挑眉毛, 對眼前這魔頭的地位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被人打回九幽可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宗玄肯定不會搞得路人皆知,既然這魔頭對內閣的動向一無所知,即便她在這裏甩出這張牌, 也用不出最好的效果。

就像沒有人會去問一村裏保“官家今日胃口可好?”。

問了也是白問。

“我勸官爺還是少說幾句為好,”打定主意,她語調又低了幾分,“隔牆有耳吶。”

淩玥越是打機鋒, 豬頭魔越是拿不準她的底細,只能冷聲道:“我不管你是誰的人,我們捕工隊為內閣效力,就算是閣老在此也得按規矩辦事。”

嘴裏的“規矩”好像平白給它注入了幾分勇氣,“別說次輔宗玄,就算是摩羅大人親自降臨,我老朱也一口唾沫一個釘。”

“小丫頭你要是胡攪蠻纏,也別怪我不客氣!”

話雖如此,豬頭魔并沒有像在菜市口踩小魔那樣粗魯的對待淩玥,而是對準門口對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淩玥放下手中的菜刀,在幾人警惕的目光下走到後廚門口,路過豬頭魔身畔時腳下一頓,“你不如回去告訴一下你家的主子,叫他小心一點,省得日後身首異處,只能做個冤死鬼。”

說完她幹脆的邁出了門檻,而傻乎乎舉着胳膊的“我是誰”兄一見她走了,也憨憨的跟了上去,頗有一種逮住老母雞的雞崽之感。

“老大?”另一名差役尴尬的站在原地,“那丫頭好像說的是實話,咱們要不要……?”

“要什麽要!”豬頭魔一把推開他,走出了這間令它窒息的屋子,“進了那地方,能不能活着回來還是兩說,就算她是宗玄的人,如今在九幽也是無根浮萍,難不成次輔還能特意從人間趕回來救她?”

話雖如此,見淩玥沒有半路跳車的意思,這群差役終究沒把她綁的跟“我是誰”兄一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她大搖大擺的登上了板車。

板車并不舒服,還有差役看守,被綁上來的小魔大都惶惶不可終日,再加上豬頭魔幾人的駕車技術堪比急着投胎,鬼馬在他們催促下跑的宛若瘋癫,能讓人把自己的腸子都給吐出來。

淩玥原本和“我是誰”兄擠在最後一輛板車上,奈何後者每日定點高呼“我是天下第一”

,還要當場狂奔,動不動就搞成了全車魔頭大聯歡,把負責看守的差役愁的不行,畢竟他也控制不住那顆想要舞動的心啊!

就這麽折騰了幾日,捕工隊終于受不了了,要把罪魁禍首拉出百姓的海洋單獨關押。也不知道是不是雛鳥情節發作,“我是誰”兄堅決不肯離開雞媽媽淩玥半步,一個大男人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把豬頭魔幾人氣的頭發都掉了好幾把。

不對,豬應該說脫毛。

豬頭魔倒是有心把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丢掉,奈何湊不夠指定的人數的話,它們也得被填進去充數,最終咬了咬牙,把二人調到了自己所在的車上。

淩玥上去的時候才發現這輛板車上竟然只關押着一個人。那是一個佝偻的老頭,穿着破爛的棉衣,臉皺的像橘子,一笑起來還能看到牙上的豁口。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捆着至少二十條玄鐵鎖鏈,手腕、脖子、腳踝、肩膀都戴着铐鎖,就是一只幹瘦版的煮熟的鴨子,別說飛了,挪地都費勁兒。

淩玥估摸着,這個貌不驚人的老頭才是這次押送的重頭戲,其他人都只能算是個添頭。

“喲,小娃娃,”老頭甫一見面就露出了一嘴黃牙,“打人間來啊?”

這家夥被鎖成這副德行,又瘦的像根枯枝,淩玥就與他打了一個照面,卻得出了絕頂危險的判斷。

“是啊。”她不動聲色,“老丈難道不是?”

“嘿!”老頭眯了眯眼,“咱倆混的可不是一個人間吶。”

這老頭同樣是活人入魔,卻不知活了多少年歲,他見過的人間與淩玥見過的,可不是換了無數茬嗎?

有了這麽一位狠角色壓車,淩玥的板車生活就舒服多了,往來差役避老頭如避洪水猛獸,偶爾送點吃食也是放下就跑,仿佛晚一步就能被吃了似的。

倒是“我是誰”兄混的如魚得水,每天卡點在空蕩蕩的板車上歡脫奔跑,愣是從沒掉下去過,技術可謂一絕。

大約是憋得狠了,古怪老頭時不時就會找淩玥聊上一會兒,這家夥對九幽內閣了如指掌,顯然在成為階下囚之前,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內閣七魔裏,也就是老大和老二有點腦子,”老頭點評天魔就像是在點評孫子,“剩下幾個嘛,全都靠本能行事,他化自在天魔能掌控九幽也不是沒道理,他們自身無法享樂,自然也不會被**所控。”

“能進內閣的只有天魔嗎?”淩玥問道。

“老朽知道你的意思,”老頭咧嘴一笑,“九幽就是天魔的老家,像你和老朽這樣的,終究都是外來客。”

“你想想,若你是當皇帝的,是重用跟你穿一條褲子的族人,還是提拔那些投靠自己的前朝餘孽?”

“咱們這些不人不魔的玩意兒,最多依附在七魔身邊當個幕僚。”

他譏諷道:“不過嘛,有腦子的用不上咱,沒腦子的一邊依仗咱出謀劃策,一邊又忌憚咱圖謀不軌,最終還不是要卸磨殺驢?”

淩玥學着他靠在車板上,“那麽驢就甘心被殺嗎?”

“這是我要問你的,”老頭絲毫不上當,“我瞧你這娃娃比那群菜雞強多了,怎麽就甘心上了這趟賊車?”

淩玥沉默了一瞬,難道說“我不知道我堂哥家怎麽走,想搭個便車認認門”?

最終,她還是選了一個保守的說法,“我對他們要去的地方感興趣。”

她說這話的時候并不指望老頭多給反應,誰知,後者一拍大腿,“哦!你想去雷獄之地!”

雷獄之地,這可是一個新地名,淩玥趕緊打蛇随棍上,“您老給講講呗。”

“我知道的也不多,”老頭閉着眼搖頭晃腦,“那地方是差不多三百年前忽然出現的,整片領域都被蒼雷籠罩,小天魔進一個死一個,也就大天魔還能勉強在外圍活動,唯有入魔的修士和精怪能夠深入其中,但依舊十不存一。”

“外面的人不敢進去,進去的人找不到回來的路,就像是一座蒼雷構築的牢獄,所以才被好事者命名為雷獄之地。”

“九幽這地方向來邪勁兒,再多邪點也沒什麽,內閣其實不太想管它,就一直放在那邊。”

淩玥道:“那為何現在又……?”

老頭睜開一只眼瞧她,“也不知道那群家夥從哪得來的消息,說是這雷獄之中有摩羅藏着的寶貝兒,勾的那群天魔蠢蠢欲動,自然就沒法安生了。”

摩羅波旬消失了足足一萬年,下面的天魔早就按抐不住了。

畢竟,誰不想當九幽真正的主人呢?

“那依老丈看,這傳言是真是假呢?”

“哈,”老頭短促的笑了一聲,“這就要看傳話人心中對寶貝的定義了。”

“寶貝兒這東西,可能好,可能壞,可能是物……也可能是人。”

淩玥點頭,“那您希望裏面有什麽呢?”

“我?”老頭嘆了口氣,“我倒是希望裏面有個出口。”

“老朽在這九幽待了太久,一把老骨頭,也想回家看看喽。”

“九幽的出口真的在這裏嗎?”

跳下馬車,段情把懷中抱着的匣子又提了提,匣子因他的動作閃開了一條縫,一張慘白的人臉出現在縫隙中,又在燦爛的陽光下縮了回去。

“她堂嫂,”一旁的楊鴻軒趕緊把匣子合死,“還沒到晚上,咱先忍忍哈。”

他剛把這位叫做翠花的鬼王帶回上京時,她還挺配合,誰知新鮮了沒幾天就鬧着要回家找夫君,要不是她被封了口,只能寫字,估計整個皇城都能聽到她幽怨的喊聲。

她這一鬧,可把晉帝吓壞了,這可是手撕過金丹修士的鬼王,真惹惱了,撕他們一群還沒到金丹的不是更不費勁?

于是,一聽二兒子說要借她一用,這人眼都不眨就準了。

“你這封地說小也不小,”段情皺起眉頭,“咱們要怎麽找九幽的出口?你可別指望翠花,她就是個迷糊蛋。”

“沒事,”掏出袖子裏的流雲通識,楊鴻軒一副盡在掌握的表情,“我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找了個術業有專攻的大師,特別靠譜,我一報淩玥的名字,他連報酬都沒要!”

這世上還有這麽有原則的江湖騙子?

段情一愣,一時間竟沒摸到頭腦。

好在,他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只見康樂郡王瞥了幾眼手中的令牌,指着一個方向喊道:“看,他到了!”

段情循聲望去,就見在不遠處的官道旁站着一名氣質出塵的青年,那人身穿米色僧袍,留着不長不短的黑發,腳下隐隐有蓮花浮現。

在他收回目光之前,聽到楊鴻軒喊聲的青年轉過身,對着二人雙手合十,悠悠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小僧澄空這廂有禮了。”

佛子澄空!

段情嘴巴張成“O”狀,恨不得擡手擦擦眼睛。

這可真是……貨真價實的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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