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24 章

第24章

宣平候溫和卻不溫吞, 翌日朝會便向沈離上了折子,意欲為世子求娶安寧公主。

此舉在沈離意料之中,沈離倒是半點都不驚訝, 他溫聲說道:“安寧是朕最疼愛的妹妹,她的親事需她親自點頭才可作數。待朕問過安寧的意思,再行回複。”

沈離一如往日那般和煦, 眸中卻閃着精亮的光,他睇着傅儀,将傅儀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中。

果不其然,傅儀聽到他的回答後,微不可見的舒了一口氣。

唇角微彎,沈離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他的阿棠可真過分,他疼她愛她, 對她百依百順,她卻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一心想要飛到外面去。

宮內寂寥,時光漫長又無味,阿棠是天上的皎月, 是他唯一的光,他又如何能放她離去?

他舍不得傷害阿棠, 卻不會對旁人心慈手軟!

下朝後,沈離連早膳都未用,便去了長樂宮。他倒要看看他的妹妹是否真的如他想象中那樣鐵石心腸。

“妹妹。”沈離攜着雪棠坐到臨窗的茶榻上,單刀直入,“早朝時宣平候上了一道折子, 欲讓世子尚主, 我沒有回複,想着先來問一問你的意思。”

自知曉謝華瑩還活着以後, 雪棠無時無刻不想到謝華瑩身邊去,現下眼見着要美夢成真了,她反倒踟蹰起來。

豫南距京都千裏之遙,這一去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和皇兄重逢,可若是不去豫南,又要和母妃長久分離,母妃視她如生命,又如何能忍受得了與她兩地相隔?

罷了罷了,她若到了豫南,好歹還能光明正大回京省親,看一看皇兄。若是困在皇宮便只能偷偷摸摸和母妃相見,母妃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瞧見了,丢掉性命也未可知。

雪棠思索半晌,最終還是決定到豫南陪伴謝華瑩。

她仰頭看向沈離,低聲道:“皇兄,我願意嫁到豫南。”

雪棠的反應明明在沈離預料之中,他卻覺得難受極了,五髒六腑仿佛擠到了一起,絞得生疼。

沈離迫切地想抓住點什麽,繼而又給了雪棠一次機會:“我和妹妹一同長大,實在舍不得和妹妹相隔千裏。妹妹出降到京都,豈不是更便宜?

京都才俊萬千,只要妹妹開口,無論是誰,皇兄都會給你指婚,又何故非要千裏迢迢嫁給傅世子?”

沈離直直凝着雪棠,眸中流露出濃濃的不舍和留戀,雪棠險些溺斃在沈離的目光中。

她沉默片刻,最終還是硬着心腸拒絕了沈離的提議:“皇兄,我、我不想嫁給別人。”

她和傅修安那厮才見過幾面,現下卻已到了非君不嫁的境地?

便是知曉雪棠嫁到豫南大半是為了謝貴妃,沈離猶覺得不甘,在他心中,雪棠永遠是第一位的,他又哪裏忍受得了雪棠将他排在旁人之後。

沈離心中越是憤悱,面上的笑容就越是和煦,在旁人看來簡直如沐春風。

“好好好。”沈離笑着撫了撫雪棠的脊背,“皇兄畢生之所求也不過是讓妹妹平安喜樂,若是傅世子能讓妹妹歡快,妹妹就只管嫁給他。”

雪棠好容易硬起來的心腸又因為沈離這一句話而土崩瓦解,心裏愈加愧疚,只想好好補償沈離。

她擡起眼皮,目光凝到沈離肩頭:“我聽十一說皇兄的左肩曾中過箭矢,一到陰雨天便疼痛難耐,不若我幫皇兄按一按吧。”

“那便有勞妹妹了。”沈離也不推辭,淡聲應了下來。

雪棠繞到茶榻側邊,伸手撫到沈離肩頭,盡心盡力按了起來。她力氣小,也不懂得按摩的手法,其實按得并不舒适,沈離卻格外稱意。

他懶懶地仰躺到引枕上,滿足的閉上眼睛。約莫過了半刻鐘,沈離複又睜開眸子,原想讓雪棠休憩一會子,沒成想一睜眼就看到兩座被薄衫包裹着的高挺酥山。

那酥山無知無覺地在他眼前晃呀晃,直晃得人心馳神往。

沈離身上穿的是烏色龍袍,龍袍衣襟處繡着張牙舞爪的蒼龍,約是繡娘疏忽,蒼龍威風凜凜的眼睛處竟留了一小截線頭。

那線頭只半寸來長,看起來不起眼,認真論起來卻能治繡娘一個大不敬之罪。

雪棠站到沈離腦後,探出身子俯在他胸前,低下頭,悄悄将那線頭截了下來。

剛要站直身子,忽覺一只毛茸茸的小東西蹿到了她的小腿處,雪棠驚呼一聲,一個趔趄趴到了沈離身上。

高挺的鼻梁陷到柔軟的馨香裏,二人結結實實觸到了一起,頂頭的紅果甚至傳來一陣酥麻。

無知無覺的雪棠也感覺到了異樣,她耳朵一紅,扶着茶榻就要站起來,因着太過于慌張,腳底一滑,竟又跌了回去。

蒼天呀,大地為什麽不裂一道縫隙,好讓她麻溜的鑽進去。

雪棠瞪着眼睛,她甚至都沒有勇氣重新站起來,誰知道又會出什麽幺蛾子。

皇兄也是奇怪,她折騰了這一番,已然把他驚醒,他不應當先把她扶起來嗎?為什麽還要先撫平腰下鼓鼓的衣衫,才伸手反剪住她的腰肢把她提起來?

雪棠怔愣地站在塌邊,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而罪魁禍首正趴在她腳邊“喵嗚喵嗚”地叫着。

雪棠恨恨地盯着叢叢,恨不得将它扔到屋外去,可看到它好看的月亮一般的眼睛,又如何還下得了手?

躊躇間,沈離已從榻上站了起來,他今日似乎格外注重儀态,站起來以後又整理了一番腰下的衣衫才溫溫開了口:“妹妹适才是在做什麽?”

“我、我……”雖說皇兄是明君,但天子最忌諱糟糕的意頭,若讓他曉得衣衫上的龍眼睛出了纰漏,對尚衣居大發雷霆也不是不可能。

雪棠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決定把事情掩下去,磕磕巴巴說了一番蹩腳的謊話:“皇兄龍章風姿,俊美無俦,我、我看得出神,這才失了儀态。”

沈離低下頭,目光在身前的龍眼睛上一掃而過,啞聲道:“妹妹若覺得為兄好看,兩日後可看個盡興。今日又何必如此心急?”

兩日後正是雪棠毒發的日子。

雪棠羞赧得垂下腦袋,皇兄這是在想什麽,難道以為她急不可耐了嗎?她是皇兄的妹妹,又如何會對皇兄抱有這樣的想法?

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又惱又急,腦袋亂紛紛的,一點思緒都沒有。罷了罷了,既不知道該說什麽,索性便閉口不言,雪棠拎起叢叢奔回內室,甚至還欲蓋彌彰的插上了房門。

翌日,沈離便在朝堂上應允上了宣平侯的求親,甚至還令欽天監擇定雪棠出降的吉日。

六月初六上上大吉,宜嫁娶。現下距六月初六不過兩個月,雖說倉促了一些,若晝夜不停地準備,倒也能為雪棠舉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宴。

雪棠雖要遠嫁豫南,沈離依舊按照舊例給她置了長公主府。那長公主府正是由昭帝給沈離建造的颀王府改建的,把府邸曾挂過颀王名號的牌匾,說是潛邸都不為過,沈離将颀王府賜給雪棠,可見對雪棠的珍愛之心。

消息傳到謝華瑩耳中,她當即便放了心,沈離愛惜名聲,定會信守承諾。想到兩個月後便能和女兒團聚,謝華瑩喜悅非常。

她修書一封約雪棠相見,京都人多口雜,不宜久留,再跟雪棠見一面她便啓程南下,等着在豫南和女兒團聚。

雪棠照常到了禦花園,欲要從角門出去,哪成想角門的侍衛已換了人,別說讓她出門,竟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雪棠無功而返,經人打聽一番才知曉前幾日有賊人經由禦花園混入皇宮,侍衛統領大發雷霆,當即便将禦花園的侍衛罰去了虎園。

事情竟這樣不湊巧,雪棠怏怏地伏在貴妃榻上,眸中滿是愁緒。

長籲短嘆間忽見沈離進了門,雪棠忙起身行禮,她心性淺,情緒都帶在臉上,沈離只一眼就瞧出她心情沉郁,開口問道:“妹妹怎麽了,怎得一副愁容?”

沈離将梯子遞到了面前,雪棠自沒有不上的道理,她趕忙道:“皇兄,我想吃街市上的如意糕,你能不能下一道口谕讓我出宮逛一逛?”

如意糕?她想的究竟是如意糕還是曾送給她如意糕的人?

沈離凝着雪棠,低聲開了口道:“朕也許久未出過宮,倒是可以陪皇妹逛一逛。”

那怎麽可以,皇兄若跟她一同出去,她又如何還能與母妃見面?雪棠想都沒想便說出了拒絕的話:“皇兄日理萬機,我怎能因為私事耽擱皇兄處理公務?”

沈離的眸子暗了暗,聲音也顯得十分沉郁:“難道妹妹還在介意那晚的旖旎之事,不願意單獨和我相處?”

莫說為了證明自己心胸坦蕩,便是瞧着沈離那失落的神色,雪棠也不忍心再拒絕他,只得改了話風:“我只是唯恐耽擱皇兄的正事,這才拒絕了皇兄的提議。皇兄願意陪我出去,我是再高興不過的了。”

三言兩語過後,二人算是達成了共識,約定在第二日辰時一起出宮。

沈離一折回太極宮就向傅修安下了诏書,令他到天祿閣修撰古籍。修撰古籍是苦差事,三更起五更眠是常事,白日裏別想踏出天祿閣一步。

雪棠心裏存着事,便是到了宮外也有些心不在焉,她現在哪裏有吃如意糕的興致?可既已以如意糕為借口出了宮,便是再沒有胃口也得買一塊兒嘗嘗。

朱雀街人來人往,擠得水洩不通,馬車停靠到側邊,雪棠步行到小攤前買了一塊兒如意糕,原要折回去,忽見面前站了一大腹便便的男子。

那人是吳尚書的獨子吳用,吳用好色,便是家裏妻妾成群也改不掉拈花惹草的毛病,雪棠容貌卓絕,吳用一看到她便粘在原地,再拔不動腿。

他直愣愣看着雪棠,色眯眯道:“不知小娘子是哪家的閨秀,竟生的這樣好看,你不若跟我到尚書府去,憑你的姿色我定夜夜都獨寵于你。”

吳用說話孟浪至極,按雪棠的性子定當好好訓斥他一番才能纾解心中的郁氣,可四周都是行人,已有一部分人看向他們。

雪棠不想引人注意,便沒有搭理吳用,不料吳用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放肆!”雪棠低低斥了一句,甩開吳用,大步向前走去。

雪棠腳步迅疾,被地上的貨物一絆直直向一側跌去。腳腕處傳來不适,雪棠疼得當即便沁出了眼淚。

吳用只當雪棠在欲擒故縱,三步做兩步走到她跟前,欲要将人扶起來,還未碰到雪棠,便沈離攥住了手腕。

沈離薄唇緊抿、眸中戾氣叢生,擡腳便将吳用踹倒在地,皂靴碾到吳用胸口,吳用哀嚎一聲,整個身子都蜷縮到一起,嘴角噴湧出鮮紅的血液。

沈離擋住雪棠的眼睛,彎腰把她抱起來,大步向馬車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俯到雪棠耳邊低聲說話,神情柔和,和适才狠厲的模樣大相徑庭:“傷到哪裏了?”

雪棠在沈離胸前蹭了蹭,委屈巴巴道:“右腳有些疼,腳踝好像也是疼的。”

二人舉止親密,若是親生兄妹倒還說的過去,但若沒有血緣關系,便有些逾矩了。

人群中,周含蘊盯着二人的一舉一動,眸中泛出驚異的光芒。

沈離把雪棠放到繡墩上,俯身蹲到她跟前,将她的腳腕握在手心輕輕按了一下:“可是這裏疼?”

雪棠搖搖頭。

沈離又接連按了幾個位置,雪棠都搖頭否認。骨頭倒是沒有受傷,只不知道有沒有紅腫。

沈離低下頭,一點一點把雪棠的绫襪褪下來。

纖細的腳踝、小巧的玉足出現在眼中,那玉足潔白無暇,小小的一只還不及沈離手掌長,握在手心仿若一塊兒暖玉。

沈離握着雪棠的玉足輕輕摩挲了一下,那夜的情形不由浮現在腦海中。

耀眼的雪白,顫抖的紅梅,嬌嬌的呢喃,交織在一起,灼得他喉嚨發幹。

喉結滾動一下,沈離的目光複又鎖到雪棠臉上。

他怎麽會讓人把他的心肝搶走呢?

霍青不可以,傅修安不可以,便是謝貴妃也不可以。

沈離拿起一旁的绫襪,極有耐心的幫雪棠穿好,又在她的腳踝處握了一下,啞聲道:“不要擔心,你的腳踝并無大礙,明日便能痊愈。”

雪棠“嗯”了一聲,複又懶懶地倚到引枕上。皇兄沉穩,他說她的腳丫子無礙,就定會痊愈。

馬車辘辘而行,沒一會兒便到了明月樓。不過兩刻鐘,雪棠的腳踝已不像之前那樣疼痛。她慢吞吞踱到廳內。

飯桌上都是雪棠喜歡的菜肴,她卻沒什麽胃口,只挑挑揀揀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沈離看向一側的小二,小二會意,端着茶盞走到雪棠身旁,手腕一斜,将茶盞中溫溫的茶水灑到雪棠的衣襟上。

“哎呀,都怪小的眼拙,竟将貴人的衣衫打濕了,不若貴人到包廂換一換吧。”明月樓是京都最有名氣的酒樓,不僅設有食肆,樓上還有供客人居住的房間,備有女子的替換衣物也不足為奇。

總不好穿着濕噠噠的衣衫見人,雪棠“嗳”了一聲,随着小二慢吞吞移至樓上。

經過謝華瑩的包廂時,雪棠靈機一動對小二道:“我有相熟的人,就不勞煩你帶我換衣衫了。”

小二不置可否,又向雪棠道了一次歉,方轉身離去。

“你怎得過來了?”看到雪棠,謝華瑩又驚又喜,昨日皇宮的內應給她遞了消息,只道禦花園換了守衛,公主等閑再出不得宮。

謝華瑩只當自己回豫南之前再不能見到雪棠,沒成想雪棠悄不聲息就來了明月樓。

雪棠拉着謝華瑩的手坐到羅漢榻上,低聲解釋:“皇兄喜歡明月樓的吃食,特特将我帶過來用膳。上菜的小二笨手拙腳把茶水灑到了我身上,我這才尋到機會和母妃見面。”

雪棠只管沈離一人叫皇兄,稱呼其他皇子時皆會帶上齒序。

得知雪棠是和沈離一同出的宮,謝華瑩當即就收斂了笑容。

待雪棠換好衣衫,謝華瑩才壓低聲音詢問:“聖上初初登基,應當十分忙碌才是,怎得還能騰出時間與你一同出宮?”

雪棠搖搖頭:“皇兄登基後日日都到長樂宮看我,當是不太忙碌。”

聽到雪棠的話,謝華瑩的臉色愈發難看,沈離就在樓下,她不好耽擱時間,只對雪棠道:“聖上是天下之主,心狠手辣的程度絕非你能想象,你以後莫要再與聖上多做往來。”

大隐隐于市,謝華瑩為了掩人耳目才住到明月樓。

現下沈離就在樓下,她不敢讓雪棠耽擱時間,匆匆說完話,就讓雪棠出了包廂。

直到走到大廳,雪棠尚滿心疑窦,皇兄最是和善,又如何會是心狠手辣之徒?

可母妃是天底下最疼愛她的人,斷不會哄騙于她。

究竟是母妃識人不明,還是她被皇兄的表象蒙騙了?

心裏存了事,雪棠整個人都怏怏的,無精打采地坐到沈離身邊,連飯食都未再用一口。

“你怎麽了?”沈離原以為雪棠見過謝貴妃後會十分高興,沒成想到樓上走了一遭,竟變成了霜打的茄子。

雪棠只道無礙,只神色依舊沉郁。

沈離低下頭飲酌杯中的茶水,墨黑的眸子裏頃刻間便布滿陰雲。

雪棠折騰着出宮,無非是因為宮外有她想見的人,她見到了謝華瑩尚不開心,也無非是因為她最想見的人不是謝華瑩。

也不知那傅修安用了什麽手段,才和阿棠見過寥寥幾面,竟把阿棠的魂魄都勾了去。

沈離捏緊杯盞,額角青筋暴起。

他從來不殺無辜之人,可搶走阿棠的人又如何算得上無辜?

一餐飯用的沒滋沒味,二人回宮時也不過巳時。

雪棠心情不好,一回宮便一言不發縮到了寝屋。

一直悶到午時,雪棠只覺得身上燥熱難耐,似是着了火一般。

“凝枝姑姑,快讓人置一臺冰鑒過來。”雪棠隔着屋門對凝枝吩咐。

春末夏初,天氣雖比之前和暖,卻也遠沒有熱到需要冰鑒的地步。凝枝只當雪棠貪涼,推門進屋,隔着紗帳和她打商量。

“公主,現下可不是用冰鑒的時候,您若執意要用,恐怕會傷了身子。不若奴婢讓小廚房給您做一盞蜜桃冰碗子,一盞冰碗子入肚,既清涼又解饞,啓不美哉?”

凝枝語氣溫溫的,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卻不知帳內的人忍受着怎樣的折磨。

體內的火愈燒愈烈,簡直要把人焚化,雪棠騰不出心思和凝枝兜搭,只道:“你快讓人擡冰鑒過來。”

她伸手把衣襟扯開,拿起一旁的團扇搖了搖,接着道:“冰鑒也不夠,我還要用涼水沐浴,你且趕緊吩咐下去。”

未至夏天就要冰鑒、涼水本就透着古怪,便連雪棠的聲音也和以往大相徑庭,粘粘的,像是攙了蜜一樣。

凝枝在宮內待了十幾年,見過的腌臜事不知凡幾,當即就起了疑心。她大步走到拔步床邊,擡手拉開紗帳。

帳內的雪棠衣衫淩亂,雙眸迷離,眸中氤氲着水光,連焦點都沒有了。再看她的肌膚,已然燒成了陀紅,比三月的桃花還要嬌媚。

“公主。”凝枝擰起眉頭,伸手在雪棠的額頭上探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奴婢瞧您像是中了藥,您且忍一忍,奴婢這就去給您請大夫。”

凝枝欲要出門,衣襟卻被雪棠抓到手中:“姑姑,我中的是情絲繞,無藥可解,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情絲繞?凝枝是聽過這味媚藥的,九公主最是良善,也不知道得罪了誰,竟被下了情絲繞。

凝枝的眼睫顫了顫,聲音也有些發抖:“殿下,情絲繞藥性霸道,除了和男子行1房無藥可解呀!”

雪棠“嗳”了一聲,咬緊牙關道:“我不要男子,你快些讓人擡冰鑒。”

人在絕望的時候最善于自我麻痹,譬如凝枝,明明知道情絲繞無藥可解,卻還是抱了僥幸的希望。

她大步奔出房門,不過片刻,就帶着宮人往屋內擡了兩方冰鑒,盥室內的浴桶也灌滿涼水。

凝枝将宮人打發出去,伸手去扶雪棠:“殿下,奴婢伺候您沐浴!”

雪棠此時已沁了滿身的汗珠,體內似有萬千螞蟻在爬,便連骨頭都是癢的。她最愛面子,又如何肯讓凝枝看到她失态的樣子,只道:“你也出去。”

凝枝是看着雪棠長大的,又如何不知道雪棠心中所想,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便是她再心疼雪棠,也得顧忌雪棠的臉面。

凝枝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房門。雪棠這才從榻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跑進盥室。

她連衣衫都來不及脫,便坐進浴桶,起初那涼水倒是将體內的熱意纾解了些許,可随着時間的流逝,體內的渴望的越來越洶湧,涼水半點效用也沒有了。

雪棠又跨出浴桶折回寝屋,俯身貼到冰鑒的銅壁上,她知道女子最忌寒涼,她寧願承受這蝕骨的涼,也不想再和皇兄行那不lun之事。

皇兄是她最敬重的兄長,她斷不能再讓兩人的關系陷入剪不斷理太亂的泥淖之中。

凝枝站在門外,起初她還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不過兩刻鐘,屋內便陷入靜默。她唯恐雪棠發生意外,小心翼翼把房門拉開一條縫隙。

屋內有些暗,雪棠瑩白的肌膚愈發顯的耀眼,她身着小衣、亵褲趴在寒冰之上,嘴唇發紫,嬌小的身子不停顫抖着。

凝枝再顧不得旁的,當即就奔了進去。

“殿下您不要命啦!”凝枝是四平八穩的性子,這次卻實打實慌了神,她一邊說話一邊把雪棠從冰鑒上拉起來,将人拖到床榻上。

體內烈火熊熊,體外寒冰刺骨,雪棠被極致的熱與寒折磨地幾欲崩潰,便連神智都有些混沌。

第一次發病時的情形不停地在腦海中盤旋,雪棠原想告訴凝枝不要把事情透露給沈離,可話到嘴邊便只溢出一句:“皇兄!”

凝枝猛地後退兩步,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只當沈離對雪棠用心不純,沒想到雪棠也對沈離存了暧昧的心思。

如若雪棠必定清白不保,與其給了旁人,倒不如給了心儀之人。

凝枝抿緊嘴唇,大步向禦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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