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27 章
第27章
流金似火, 便是早晨也不複以往清爽,動辄便是一身熱汗。
雪棠本就畏熱,現下穿得愈發輕薄, 內着秋香色裏衣,外罩海棠紅坦領衫,手臂上挽着一條繡着夏荷的披帛, 整個人猶如一朵亭亭的夏花,端的是明麗嬌妍。
她乘着軟轎行至宮門口,把沈離給她的手谕讓侍衛瞧了,這才換乘上馬車出了宮。
雪棠起得晚,到達周府的時候廳內已聚集了好些貴女。這些貴女們原本在行飛花令,卻在看到雪棠進屋的時候,不由自主把目光都凝在她身上。
她生得實在鮮豔, 猶如一道灼目的霞光照到屋內,令人無法忽視。
衆人雖不恥雪棠的身份,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得罪于她,紛紛起身行禮。
雪棠客氣的叫起, 繼而被周含蘊引着向坐北朝南的主位走去。雪棠是先帝親封的固倫長公主,身份擺在那兒, 也不多做客套,施施然坐到了主位。
這時只見一群宮人衆星捧月般擁着一華衣女子緩步而來,那人頭戴赤金八寶頭面,腕子上套了五六只玉镯,仿若一個移動的珠寶架子, 不是安樂又是誰?
周含蘊已然把雪棠安置到了最尊貴的主位, 于是只得把安樂安排到雪棠下首。
安樂凡事都喜歡和雪棠比高低,又豈會甘心屈于雪棠之下, 當即便冷嘲熱諷起來:“你的臉皮莫不是城牆做的,一個血脈不純的假公主也敢屈于我上首,還不趕緊和我置換位置?”
雪棠和安樂幾乎見一次吵一次,吵的多了便習以為常,雪棠越發八風不動,似是要粘在貴妃椅上一般。
“你不說話算怎麽回事?”安樂生出一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她愈發氣惱,鼓着腮幫子瞪向雪棠。
雪棠輕嗤一聲,乜着眼睛回視安樂:“我是父皇親封的固倫公主,品階比你要高一等,自然要坐在你上首,你急赤白咧叫嚷個什麽,沒得被人瞧了笑話去。”
雪棠說話時慢悠悠的,語調也四平八穩,安樂只覺得她的神情像極了沈離。
怪道,真是怪道,她一個和皇室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麽會跟皇兄相像?
上首二位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周含蘊唯恐她們鬧将起來下不了臺。忙上前打圓場,她處事圓滑,很有幾分手段,三兩句就把安樂哄得眉開眼笑,把注意力挪到了京都新時興的小食上面。
那些小食樣子精巧,味道別致,很受貴女們青睐。
雪棠最喜歡一道名曰桃花面的點心,那桃花面狀如桃花,味道清甜。勾的雪棠食指大動,一連吃了好幾塊兒。
待食完小食,周含蘊便引着衆貴女到荷塘邊賞荷,周府是門閥大族,底蘊深厚,那荷塘便是和皇宮的相比也不落下乘。
衆人乘着小船泛舟湖上,熱熱鬧鬧玩兒了一場,有雅興的貴女還摘了幾框蓮蓬,說是要剝出蓮子做小食。
左右已給足了周含蘊面子,雪棠又不耐煩庖廚之事,便向周含蘊告辭。
周含蘊心裏有鬼,待雪棠便愈發熱絡,親自把雪棠送到大門口。
雪棠登上馬車,只見周含蘊的女史拎着一個食盒交給了她的随從,周含蘊笑着解釋:“食盒內裝的是幾只桃花面,上不了臺面的吃食,不值得什麽,還望公主不要嫌棄。”
周到細致,眼觀六路,這才是世家貴女該有的素養,适才在席上雪棠不過多吃了兩塊兒桃花面,沒成想這樣微不足道的細節也被周含蘊注意到了。
誠然雪棠不太鐘意周含蘊,卻也不得不承認周含蘊的性子極适合處理中饋,她若執掌鳳印,定能将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
雪棠含笑向周含蘊道過謝,這才命車夫打馬離去。
時值正午,驕陽似火,将大地炙烤的滾燙,似是要燃燒起來。不僅老百姓便連當值的巡衛營也尋了涼快處避暑去了,往日喧鬧的街道空落落一片。
馬蹄噠噠,不急不緩在朱雀街駛過,行到轉彎處忽被人截住。
馬車乍然停下,驚了雪棠一大跳,掀開車簾往外看,只見三五十個身穿黑衣的刺客将馬車團團圍了起來。
那些刺客身姿挺拔,氣宇軒昂,單看氣勢,不似鼠輩,反倒跟守城的士兵有幾分相似。
雪棠是帶了護衛的,奈何只有十餘人,哪怕拼盡全力恐怕也不是黑衣人的對手。
雪棠已然被吓的兩股戰戰,額角甚至都滲出了冷汗,卻還是強自鎮定地掀開車簾,顫聲對刺客道:“本宮不知道你們意欲何為,不過左右你們的目标也跟本宮脫不掉幹系,本宮願意跟你們走,你們也無需大動幹戈。”
“九公主高義!”帶頭的刺客向雪棠拱了拱手,“公主既一心想要保全侍衛的性命,某也不願做那劊子手。”
話畢向雪棠指了指一旁的青帷馬車,揚聲道:“公主請吧!”
雪棠剛要下馬車,猛然被車夫推入車內,侍衛們拔刀而起,竭力和刺客厮殺起來。
雪棠的侍衛俱是沈離親選,武功高強可以一敵十,那些刺客也都是頂尖高手,雙手拼盡全力厮殺,殺得如火如荼。
車門已被車夫從外面鎖住,雪棠焦急地趴在車窗上觀看外面的境況,皇兄給她的侍衛個個骁勇善戰,拼了命的殺敵。
一時之間血肉橫飛,兵器相接之聲不絕于耳。
到底敵方人多勢衆,殺到最後,還餘下三名刺客,雪棠這邊卻只剩下了車夫。
車夫自知不敵,猛然将馬車車門上的鑰匙吞吃入腹。
“他娘的殺才!”刺客大喝一聲,欲要剖開車夫的腹部取鑰匙,這時忽聽見陣陣車馬聲,當是巡衛營聽到動靜巡來了。
雪棠乘坐的馬車是宮廷禦造,車輪也與普通的不同,十分便于追蹤。
刺客騰不出時間打開車門上的鑰匙,只得趕着雪棠的馬車向遠處奔去。
馬車駛出皇城,左拐右拐終将後面的追兵甩了開來,駕車的刺客甩了一鞭又一鞭,駿馬飛奔如閃電。
趁着行駛的間隙,邢副将也将車門上的鑰匙搖了開來,打開車門,邢副将将雪棠慌亂卻又強作鎮定的神态收入眼中。
雪棠的容貌就本出色,因着參加宴會特地打扮過,愈加嬌媚,玉軟花嬌的容顏加上小鹿一般惶惶不安的眼神,當即就引得邢副将心猿意馬。
邢副将乜了一眼駕車的鄭校尉,勾着唇角道:“勞煩鄭兄弟守着門,哥哥到車內歇一歇。”
都是血氣方剛的男子,鄭校尉又豈會不知道邢副将心中所想,他們出自赫赫有名的遼東軍,若不是忠于霍青,也不會成為朝廷緝拿的逃犯。
鄭校尉心中還存着軍人的正義感,不屑做那蠅營狗茍之輩所做的龌龊事情,握緊缰繩低聲勸誡邢副将:“安寧公主身份特殊,将軍令我們将她帶回來定有大用處。邢副将莫要因着一時沖動壞了将軍的大事。若鬧出岔子,免不得要吃板子。
再者林湖邊上勾欄林立,邢副将若實在忍不得,到勾欄纾解一番也頂頂簡單。”
“你懂什麽?”邢副将提高聲音,“那勾欄裏的行首都是下賤貨,又如何能比得上安寧公主嬌嫩,能嘗一嘗安寧公主,我便是立刻死了都值得。”
邢副将态度堅決,鄭校尉知道自己是勸不住了,只得眼睜睜看着邢副将鑽進車廂。接着便聽到一聲尖叫。
雪棠攥緊手中的金簪顫顫巍巍貼到自己的脖頸上,啞聲道:“你們将我抓走,無非是為了要挾皇兄,皇兄最是疼愛我,無論你們想要什麽,他都會同意。”
“但倘若我死了,你們便什麽都得不到,你若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當即便用這金簪刺死自己。”
雖身處險境,雪棠卻十分清醒,在旁人眼中她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除卻沈離疼愛她這一點,她再無利用的價值。
雪棠自以為做出了慷慨赴死的架勢,豈料這一幕在邢副将看來如同小童的虛張聲勢,半點威懾力都沒有。
他輕嗤一聲,低聲道:“九公主恐怕打錯算盤了,黃金性軟,能刺破肌膚已是不易,又如何能要得了人的性命。”
雪棠只當邢副将在危言聳聽,手指不由在金簪的頂端捏了一下,想要試一試金簪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言。
還未探出究竟,忽覺一股大力襲來,待雪棠反應過來的時候,邢副将已捏住了她的手腕,邢副将手勁兒奇大,雪棠吃痛,不由松開了手,金簪應聲而落。
邢副将唯恐雪棠再尋死覓活,一手攥着她的腕子,騰出另一只手把她頭上的釵環卸了個幹幹淨淨。
金銀朱玉掉落到地,雪棠的頭發也紛紛揚揚散落開來,她生的絕色,失去首飾的裝點,不僅沒有變得寡然,反而顯現出一種天然去雕飾的嬌憨。
這才是真正的美人,邢副将直勾勾凝着雪棠,目光粘稠的簡直要滴出水來。他深吸一口氣,猛然将雪棠摟到懷中。力道之大,簡直要把雪棠裹碎。
雪棠尖叫一聲,死命往外掙紮,奈何力氣太小,猶如蚍蜉撼大樹,根本撼不動邢副将分毫。
邢副将練就了一身鐵骨,但個頭是他的硬傷,嬌小如雪棠,也能毫不費力夠到他的脖頸,雪棠掙紮不脫,索性仰起頭狠狠咬住邢副将的側頸。
她存了魚死網破的決心,貝齒穿過皮肉,直接咬得邢副将鮮血淋漓。脖間的疼痛将邢副将的憐香惜玉之心驅逐開來,邢副将低低罵了一聲,捏住雪棠的下颌将她推倒在地。
雪棠重重摔到地上,被邢副将捏過的下颌變得又紅又腫。
在劍拔弩張的狀态下,雪棠生出了一往無前的勇氣,她撫着下巴叱責邢副将:“你這個欺軟怕硬的無賴、王八蛋,最好就此打住,否則皇兄定會将你千刀萬剮。”
嬌嬌的小姑娘,渾身都散發着純真氣息,便是想罵人,思來想去也只無傷大雅的幾句。
邢副将原本怒氣沖沖,因着雪棠嬌憨可愛的姿态又緩和下來,欺身向雪棠壓将過去。
他一心想享受魚1水1之1歡,沒成想等待他的不是溫香軟玉,而是雪棠趁機在地上摸起來的點翠華勝,華勝的底端又尖又利,直直插入邢副将的手臂,将他插的鮮血淋漓。
邢副将從未見過如此不識擡舉的女子,怒從心頭起,掄起手臂就裹到了雪棠臉上。
臉部傳來尖辣辣的刺痛感,耳朵也嗡嗡作響,雪棠頭暈目弦,只覺得天地都不清明了。
身前的人越欺越近,雪棠惡心極了,委屈和屈辱齊齊湧上心頭,她恨不得将邢副将淩遲,偏偏身體被他桎梏着,她一動也動不了。
千鈞一發之際,忽聽車門被人打開,邢副将只當鄭校尉不識擡舉,當即就罵了一聲“滾!”。
不料鄭校尉不僅沒有出去,反而離他們越來越近,鄭校尉這才擡起頭來,來人哪裏是什麽鄭校尉,分明就是霍青。
遼東軍治軍嚴苛,最不恥欺男霸女,雖說現下霍青帶領的人馬已不屬于朝廷,但一直以遼東軍的準則行事。邢副将此舉可謂公然違抗軍令。
說不緊張是假的,但邢副将心裏卻也存了些許僥幸,畢竟霍青現下的境況不複以往,跟随霍青逃出京都的心腹不過數千人,霍青正是用人之際,當以籠絡人心為主,若是因着一個九公主懲罰随他出生入死的副将,恐怕會寒了人心。
邢副将小心翼翼睇着霍青,只希望霍青能既往不咎。
霍青回視過去,目光淩冽的如一把利劍,沉聲道:“邢副将可是覺得某勢單力薄、不複往日,所以不把某訂下的規矩放在眼中?”
霍青是統領千軍萬馬的統帥,便是落魄了也自有一番迫人氣勢,邢副将被他震懾的膽戰心驚,再不敢心存僥幸,忙跪地求饒。
霍青不多做言語,揮揮手讓邢副将下車去領罰。
待邢副将下了馬車,霍青才把目光移到雪棠身上,往日鮮妍如花的公主此時狼狽地伏在地上,嬌嫩的臉頰又紅又腫,赫然印着一只掌印。
霍青眸光冷了冷,繼而彎下腰将雪棠打橫抱起,大步踏出馬車。
耳朵尚在嗡嗡作響,臉頰也火辣辣的疼,雪棠卻竭力睜開眼睛,打量四周的環境,入目是一座陡峭的山峰,懸崖陡立,環境極其險峻。
霍青抱着她,沿着唯一的一條小路向上攀登,那路窄窄的,只能容納一人,饒是雪棠沒有讀過兵書,卻也知道路的盡頭是易守難攻之地。
“此地險峻,小心翼翼行走尚且容易墜落山崖,若是着急忙慌奔逃,定會屍骨無存。”思忖間,霍青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雪棠仰起頭看向霍青,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霍青泛着青色胡茬的下巴。他的下巴寬寬的,卻棱角分明,與她印象中那個油膩好色的形象大相徑庭。
雪棠這才意識到霍青以前是在僞裝,現下他兵敗如山倒,也無需再混淆視聽了。
他既做過大逆不道的謀反之事,将她抓來的目的便不言而喻了。
雪棠唯恐連累到皇兄,可皇兄待她那樣好,又如何舍得将她置于險境。
雪棠既盼着皇兄來救她,又害怕皇兄涉險,心裏亂糟糟的,猶如纏了一團亂麻。
霍青低頭看了雪棠一眼,将小小的人團在身前,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小路的盡頭是一塊兒平地,其上紮着上百頂帳篷,唯有一間屋子是木制的,霍青将雪棠抱到屋內,轉身走了出去。
屋內陳設極其簡單,唯有一張低矮的木榻,一張檀木交椅,交椅前置着一方案幾,案幾上攤着一張輿圖。
除卻主帥,旁人又哪裏用得到輿圖,雪棠知道這屋子便是霍青的下榻之所。
他的東西她半點都不想沾到,奈何身子像是散了架一樣,站都站不穩,只得歪到交椅上。
身子軟軟的癱着,忽聽房門被人打開,只見霍青拎着一個油紙包和一只白色的小瓷瓶進了屋。
雪棠愛面子,強撐着坐起身來,警惕地盯着霍青。
霍青将輿圖收起來,而後把瓷瓶和油紙包放到案幾上,伸手将油紙包剝開,露出色澤金黃的玫瑰餅。
玫瑰餅還是熱的,散發着香甜的氣味,饒是雪棠無心用飯,也被勾得食指大動。
雖然被勾起了饞蟲,但雪棠自認為很有氣節,斷不肯吃嗟來之食,腦袋一扭,把目光投到靠在牆角處的大刀上。那刀足足有三尺長,半尺寬,也不知有多重。
“你是想餓死自己?”雪棠竭力想忽視案幾上的玫瑰酥,卻還是被霍青拉了回來,“你便是将自己餓死了,沈離也會冒險上山,倒不如好好珍重。”
雪棠險些被他說服,到底還是按捺住了,梗着脖子一言不發。屋內陷入一陣靜默,不知安靜了多長時間,霍青忽的站了起來。
他低聲對雪棠道:“瓷瓶內是專治跌打損傷的藥膏,你若不想頂着一張腫脹的臉和沈離相見,最好塗一塗。”
語畢再次踏出房門。
雪棠生得好,也極珍愛自己的容顏,和什麽過不去都不會和自己的臉過不去,待霍青掩上房門,方擰開瓷瓶,揩出藥膏擦到臉頰上。
那藥沒有禦藥房的細膩,但藥效很好,塗到臉上清涼一片。
臉不似之前那樣疼痛,雪棠方騰出心思思考旁的問題。她輕手輕腳挪到房門前,悄悄将門簾掀開一條縫,果不其然,看到了兩個羅剎般的守門士兵。
她深吸一口氣,複又折回屋內,左顧右盼,瞧見內側的牆壁上有一扇窗戶。那窗戶小小的,若是普通人定爬不出去,但她生得嬌小,因着自小習舞,身子格外柔軟,吃一些苦頭定能爬出去。
窗戶外頭是什麽呢?雪棠回想進屋之前看到的景象,她知道窗子外頭有一塊兒窄窄的空地,空地後面便是淩空萬裏的懸崖峭壁。峭壁邊上垂着長長的藤蔓,一直延伸到懸崖深處。
因着那裏地勢險峻,并無士兵把守。
雪棠倏得生出一股豪情壯志來。
她自覺有志者事竟成,或許攀着那藤蔓能逃出生天也未可知,若是不幸殒命,霍青手中便沒了把柄,皇兄也能安然無恙了。
雪棠有說幹就幹的勇氣,她把交椅挪到窗子旁,擡腳踩上去,雙手攀住窗沿縱身躍了上去。
身子被窗戶箍着,以一種奇特的角度一點一點往外擠,雪棠被勒得生疼,好歹鑽了出去。
腳尖觸地的那一刻,她生出了巨大的自豪感,這點自豪感還未來得及醞釀開來,她只覺得身子一輕,便被人揪着後頸處的衣領拎了起來。
“公主想要做什麽?”霍青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雪棠從未經歷過這樣難為情的事情,印着指印的臉頰愈發紅腫,和天邊的紅霞相比也不遑多讓。
她倏得便洩了氣。
生出一種聽天由命的悲怆感。
這時只見一小将匆匆跑來,雙手抱拳對霍青禀告:“将軍,沈離來了。”
霍青将雪棠置于平地上,眸中散發出灼灼的光芒。他凝着雪棠,低聲道:“沈離倒真是把你放在了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