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34 章
第34章
◎天上喜歡多子多福,地下稀罕決一勝負◎
“對不起, 沒問你要不要幫忙。”路箋轉過來,一臉真摯。
“原諒你。”遲問接受道歉,“幫得不錯, 我愛看。”
“喂!”冥兮被這對小夫妻無視了多次, 很是不爽。
這會子後腦勺被摁着往下磕了個結實, 昏沉得很, 連上火都有些蔫巴,只能就地躺着歇上一歇,口頭表達一下不滿,“我好歹也是鬼王, 你打他倆還能抽空揍我,我面子往哪擱!”
“鬼王?”
是了, 遲問剛才就想問呢, 這天境神子有九名,為何鬼域修羅僅得三個?
且還是一個游在世間散養, 一個困在山中圈養,只一個留在鬼域而已呢?
原來是文化背景有異啊:天上喜歡多子多福, 地下稀罕決一勝負。
“鬼王!”
冥兮拉高音調回複。
這天境因為還有天帝坐鎮, 故而九天之上也朝氣蓬勃,神子大仙皆又強又偉,受世間敬仰, 就算互相看不順眼, 也得裝一副相親相愛的模樣, 造一派神圈祥和的氣氛來。
但鬼域不同, 遠古修羅早就沒了, 新出爐的鮮肉修羅剛長成就争鬥不斷, 殺到現在也就剩幼時便被帶到世間養着的折溺和路箋而已, 鬼域哪還有別的修羅,冥兮就是唯一的修羅鬼王。
“抱歉啊,鬼王聽起來像那種游戲裏送裝備的。”遲問也知冥兮被這麽磕一下,片刻既能恢複,但又忍不住別嘴欠,哪怕路箋已經再次離開,去接着對付折溺與柘桑了。
冥兮坐起身,擦了把臉,“你恐怕對我們鬼域找你有些誤會,我們可不會做擺喜宴結親的表面功夫,你來鬼域,非是什麽貴賓,別以為能有太客氣的優待啊。”
冥兮對目前鬼域與天境的地位差別,本就很不服氣。
世間因有這個鬼門關的存在,鬼族基本只在鬼域混跡,深淵魔物皆淪為唬小孩的恐怖段子,還不如一些惡妖吓人。
那怎麽行,要崛起啊。
所以近來門那頭也屢屢進犯世間,試探天境底線,而身為從修羅裏殺出來的鬼王,冥兮也躍躍欲試,故而才在折溺相邀進犯的時候,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擄個神子回鬼域當奴,這多有排面,這事當年鸱吻不就做過嗎?
“那多不禮貌,我當初對路箋可是很好的,必不是表面功夫而已。後面鬼域送折溺上來,我也一樣親自接待了,一視同仁,賓至如歸。”遲問一邊說,一邊利用腳下的風陣,把未被淵魔殺害的妖怪送出了山陰。
冥兮并不在意遲問救人,她跟路箋差不多,眼裏根本放不下這些小生靈,“你真可笑。”
遲問卻道她是在諷自己救人可笑,便應,“哪裏可笑?救不了就罷了,非吾之過,救下了倒算我厲害,我會高興,我高興就有意義。”
“嗯,看來把你拴回鬼域這件事是非做不可了,我特別喜歡聽樂呵呵的人兒慘叫。”冥兮再次舉起法杖,“萬物繁茂啊,呵,萬物繁茂就是為了讓我采摘的。”
“噫~”遲問嗤之以鼻,“那鬼王大人想采摘的,是我這顆小白菜,還是那邊的野薔薇,亦或是你身後的,黑色郁金香呢?”
冥兮眯了眯眼,便見周圍倏地旋起一圈風牆。
付風遠身上還披着花魁黑紗,長鞭已握在手中,他與斷燎對視一眼,同時發力,烈焰灌入風牆,融為熾焰風卷,朝冥兮的四面收攏。
眼看着至少能有一股熱浪擊中冥兮,卻不料突然憑空出現了一扇狂風貼地掀起,直接突進風牆,将圍殺冥兮的猛火化開。
噢吼,總覺得這場亂戰缺了哪位,現在到底是齊活了:肅飔來了。
遲問得益于這狼蛛友友的大妖純脈,才幾日便已能用風術傷到修羅惡鬼,自然知道肅飔本妖必能耐非常,不容小視。
卻也沒料到他剛剛還在南街與寧小草争奪軀殼呢,現在竟然已經得逞,且已能用寧小草的鬼軀化形,變成自己本來的模樣。
是個看着仙風道骨,氣概非凡的清瘦男子,白發,藍衣,長身玉立,與肅飔那個滄桑的老頭嗓完全不搭調。
當然,現在沒人有空審判肅飔,靈廟街雖大,被淵魔一圍卻也沒剩多少空地,柘桑和折溺已經跟路箋一路纏鬥去了街頭,巷尾這兒就剩下斷燎和付風遠帶着遲問對打冥兮。
勝算渺茫,何況冥兮如今還又多了肅飔的幫助。
斷燎心中憋悶,本就煩躁,見肅飔出來,已忍不住開口跟他對罵上了。
遲問一邊配合付風遠半攻半守,在冥兮的殺招下保住小命,一邊張着耳朵,聽肅飔此番搞事的緣由。
他這家夥實在了不得,知道自己在三辰殿混不下去了,便轉頭紮進同皁山來,盤算着要擠掉折溺,當這同皁之主。
此地魚龍混雜,大家道德感如浮雲飄忽,挺适合他待着的,但他既修了鬼道,便還得改改啓境這修靈為上選的世道,否則還怎麽維持大妖之尊,還怎麽延續往日輝煌。
故此,肅飔想要邀鬼域來世間進駐,然後在适當的時候——比如現在——湊上前刷個存在感,争取鬼族入侵完全之時,他能混上個元老的名分。
肅飔的心思被斷燎邊罵邊剖得幹淨,卻是一點也不害臊,還笑着開解,“斷燎小友年少,就是不如令堂識時務啦。”
他此番謀劃,确是得了柘桑助力,畢竟守鬼門的兩位,一是根本不與世俗雜務接觸的霸下,一是早年被他坑過了的折溺,都不是好收買的。
故而肅飔只能拉與折溺積怨已久的柘桑上船。
那蝰蛇妖與肅飔在婚介所的買賣上來往頗豐,是一條利益鏈上的,且她與丈夫占了同皁數百上千年,山主卻一直是折溺擔着,本就不爽,遑論那修羅小鬼還一直在背後幹涉她婚介所的買賣。
所以肅飔說服柘桑入局,也根本沒費多少功夫。
但肅飔恬不知恥,斷燎卻又愧又惱。
“你以為我母親大人是給你面子嗎?她只不過是看不爽……”斷燎欲怼又止,憋得肝疼,只能加大攻勢,幻出赤狐三尾,燎起滔天巨焰。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跟肅飔合作是為了什麽,為了幹掉折溺,可她現在卻跟折溺一起在圍攻路箋,這簡直不可理喻。
【雨林蝰蛇,占蔔一絕,惑心亦是一絕,信與不信,願者上鈎。】
他老爹漸浔這麽跟他說過,但他老爹上鈎了,願信一輩子,斷燎格局小,做不到。
他既幫親不幫理地堅信母親不可能利用自己,卻又不得不認識到,母親不僅利用自己,還利用肅飔,利用路箋與遲問,甚至利用了見都沒見過的冥兮。
她到底要幹嘛啊。
靈廟街街頭,二打一還在繼續。
柘桑要幹嘛,只有柘桑自己知道。
她的打算于她自己看着并不複雜,斷燎推斷的部分基本上是對的,她确實是看不爽折溺,想要他因鬼域入侵一事,失了山主之位。
而她與折溺的過節,由來已久。
他們雨林蝰蛇一族與鬼域早有私交,亦是由來已久,久到修羅産出一事,便有蛇族的參與。
柘桑的族長就是其中一只深淵魔物的飼主,而那魔物産出來的修羅正是折溺。
彼時柘桑剛生下斷燎,尚在休養,便收到了族長要到同皁小住一段時日的消息,而他并非從雨林老家而來,他是從鬼門來的。
還帶了一只修羅。
在聽聞柘桑的兒子叫斷燎以後,族長竟還給那修羅取了個與斷燎完全對仗的名字,吩咐柘桑将此二子一同養大。
柘桑怎麽會同意,她覺得晦氣得很。
可誰叫她老爹随後也來了同皁,而且也同樣帶了只修羅,這一個就更是奇怪了,這小鬼連名字都沒有取,只在後來被神子鸱吻碰上了之後,才叫了路撿。
老爹與族長似有謀劃,沒跟柘桑細說,只是退了一步,不再要求柘桑視折溺若己出,只說讓倆小鬼在同皁與衆小妖一同生活。
但柘桑還是很不喜歡折溺,不喜歡到看着小孩們欺負那小鬼,也不願幫他一把。
折溺不算光明的童年,柘桑有份旁觀。
故而,在數年後柘桑混得風生水起之時,比她兒子還要小上一些的折溺站了出來,以山主之名,屢屢出手幹涉同皁山的婚介業務。
柘桑可不覺得那鬼能有什麽人的道德在身,他不喜歡柘桑的婚介所,不為財不為物,就是為了報當年她視而不見的仇。
嘁,她身為長輩還屈于此鬼之下本就不願,這厮是山主一天,她還一天沒法動他,因為山民們竟意外地喜歡這個家夥。
柘桑只能每年弄一次獻山小花的選美,就擺在靈廟前熱鬧給折溺聽着,他出不出現都無所謂,他越煩,婚介所的花才開得越豔。
但如此小打小鬧,顯然滿足不了蝰蛇大妖的胃口。
所以當肅飔蹦出來送了個一步到位、借刀殺人的機會到柘桑手中時,她當然即刻應了,表示非常願意合作。
不必再每年與折溺這般隔靴搔癢似地互相膈應,犧牲些許山民又如何呢?反正鬼族就算真的入侵了,遭殃的也是人和小妖而已,他們修鬼的又不需靈氣,跟大妖沒有多少沖突。
關鍵是除掉折溺,只要這鬼不在,同皁山必是她來做主,到時候妖配要多少有多少,還愁妖丁不興麽。
只不過,柘桑沒料到肅飔前腳剛與自己謀劃完,在他們口中死了千八百回的折溺後腳就找到了自己,也遞上了一份聽着十分讓她動心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