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35 章
第35章
◎我其實沒有這種愛好◎
靈廟街的混亂還在繼續。
而這場突然爆發的混亂, 始于一個三角關系。
非我愛你來你愛他的那種,而是你恨他嗎我也恨,他恨你嗎也恨我的三角關系。
是屬于蛛妖肅飔、蛇妖柘桑和修羅折溺的三角關系。
這其中, 肅飔倒算是最容易弄懂的一個了, 他無非就是想要個鬼族入啓的局面, 小小威脅世間也好, 一舉占領當然更合心意,左右他能獲益就行。
而過程中死了折溺還是死了柘桑也都一樣,同皁山山主和婚介所的産業都香,他不挑。
只是不曾想柘桑能耐倒強, 這同皁山的鬼門關雖然有縫,可開鬼門偷渡些小鬼容易, 只需鬼印便可, 但要把冥兮這樣鬼力強盛的請來,沒有神印與鬼印同時在場是不可能的。
而擁有這個條件且目前最容易實現的, 便是路箋本身。
柘桑能把路箋坑來,肅飔倒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神子負屃竟也被設計入局了。
剛才有那麽一段時間, 同皁山鬼門的世間這面,可是有兩個神印和兩個鬼印同時在場的,也因是如此, 冥兮才得以在另一面只憑自己的鬼印, 帶了一批淵魔破門入啓。
這是千載難逢失不再來的機會, 肅飔可得好好把握。
他立于靈廟前方, 應付斷燎愈來愈烈的進攻, 眼裏卻只有與冥兮周旋的遲問。
那兩口子實在克他, 但路箋肅飔也實在不想再杠了, 姑且先把遲問摁下,獻與鬼域當投名狀吧。
“莫要出手這般狠絕嘛。”肅飔笑着看斷燎翻飛的衣擺,年輕人就是火氣大,這位小友天賦很高,就是氣急,陣腳亂了。
而肅飔自己嘛,也失了靈脈,但架不住這鬼軀真的好用,折溺的修羅之血在寧小草身上雖只得一半,但就肅飔這個半道改行的鬼修而言,完全夠了。
上次鬼道沒比過遲問,這次身上有鬼族之血,絕不可能再栽跟頭了。
他抓住機會,一個風陣虛晃,從斷燎的狐火下竄了出去。
遲問和付風遠同是風術輸出,配合起來本就收效有限,何況對手還是修羅冥兮,以人類之軀去纏住她,完全是出于讓斷燎先拿下肅飔的考慮。
他倆都知道自己這頭是根本沒有勝算的,誰料那頭肅飔卻不願跟斷燎動真格,還突然朝遲問襲來。
面對冥兮又快又重的杖錘,遲問本就疲憊不堪,整個人幾乎連站穩的機會都沒有,被肅飔倏地揪住腳脖子時,差點沒把自己的踝骨就地掰折。
冥兮誇張地仰天笑了幾聲,似乎仁慈地給了遲問掙紮的時間,然後才穩準狠地朝她腰腹直接就是一削。
遲問跟個破紙團一般,輕飄飄地被扔了出去,越過舞臺撞在靈廟前的霸下石碑上,跌落之時還在她六哥的神龜石像上又重重磕了一下。
內髒瞬時全擠到了一塊,緊接着估計是想表達自己還能搶救一下,便又争先恐後地擰出血來,再一股腦送出了口鼻。
遲問被自己的血嗆得狂咳不止,都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但這天,好像本該是亮的吧。
街頭,半炷香的時間前,路箋與折溺還有柘桑還在纏鬥。
三個人的實力都數頂尖,下的還都是死手,打得不算收斂。
淵魔小惡寵們早就把整條街都清理幹淨了,它們是低等死靈,而鬼域是個很講究能力的地方,威壓稍高些的場所,淵魔皆不敢造次,卻會被吸引。
此刻它們就正被路箋身上的氣場牢牢牽制,覺得既危險又迷鬼。
可它們又不敢走近,便只能在長街邊緣來回走動,偶爾啃一只路過不知閃避的倒黴妖。
那畫面不太好看,路箋覺得略微血腥了些,于遲問的觀感怕是不好,便愈打愈往遠了挪,故而才拖開了距離。
這倒合了柘桑的心意,她不願在兒子面前把他的童年好友抹了,也不願在靈廟跟前把山主偷摸給祭了。
至于折溺嘛,他在想什麽,是聯合冥兮入侵帶走遲問,或是聯合柘桑困殺路箋,都是在報當初喜宴之辱罷了,若能順手把老相識肅飔掐了,那便還有寧安村的往事也一塊了了。
所以其實無論是哪個三角,哪一方,都平等地想要另外兩方的性命,誰都行,一起更好。
只是大家約莫都沒有估算到,完全沒有目的的路箋,被當做開門鑰匙坑到現場的路箋,是這裏面最難做掉的。
“神子當初予你神印,可不是要保你,這東西數十年在你身上,很折磨吧?”折溺的武器是把大斧,走的路線跟冥兮差不多,招式大開大合,力量與技巧兼具,十分利落。
路箋則依舊什麽武器都沒有拿,只空手接招,再空手回擊,“還行,習慣了。”
“據說她從未教過你打架的本事,只叫你讀書學藝,多掌握些有意思的東西,好在她偶爾回天境的時候,表演給她看?”折溺又問。
柘桑幻出蛇影數個,一邊伺機吐毒,一邊跟着折溺刺激路箋,“這我亦有所耳聞,那會兒盛傳九殿下的小仙獸什麽都會,琴棋書畫,吹彈歌舞,無所不能,無所不精。”
“我會。”路箋不太懂這兩個人幹嘛打着打着跟自己複盤起了神子對自己幼時的教育。
很簡單,只因為交手後兩人都發現路箋的實力在自己之上,且是他們兩個聯手之後,尚能占到上風的水準。
路箋與折溺是同在同皁養大的,少時還被帶去天境當了那麽些年的玩物,在跌落雲端之前,都是毫無半點戰力的存在,連妖史都懶得記他。
只有民間話本因為他與神子的淵源,才樂于寫他的故事。
所以陰差陽錯地,路箋現今還在不少生靈眼裏,被認為是一個很小白臉的形象。
“你只不過是她萬千藏品中,比較特殊,比較珍視的一個罷了。”折溺雙手持斧,配合柘桑的蛇影削下了路箋的發尾的紅綢。
路箋原是不在乎這些路人看法的,卻也不知今天怎麽愈聽愈覺得煩悶。
他說來也不算好戰,就是偶爾手癢會想幹場大的,松松筋骨。在路箋簡單的世界觀裏,只奉行一句擋道者死,旁的無論恩仇,他一概不記。
跟他有過節又當場沒分勝負的,後續來找,他必定已經忘掉了。
就連斷燎與他說過什麽,他也不一定記得。
可偏偏遲問說的,他就記住了。
這個他跌回世間後,二十幾年才記起來的人,居然能讓自己長記性。
多好玩,他甚至覺得有遲問在場的話,活物和紛擾也變得有趣。
所以,到底是誰要把這份趣味抹了?
本在享受舒筋活絡的路箋表情一冷,化出雙手的利爪分別給了對手一下,當即便讓自認為打着平局的折溺和柘桑跌出數米,差點兒就此昏死過去。
路箋三兩步回到靈廟街尾,正好聽見冥兮朝遲問笑道,“嗯?鬼力?就你還想我用鬼道對付?打你用蠻力就夠了,何須鬼力,你哪來的資格。”
“那我呢?”路箋豎起一指,燃了朵青焰,然後拉下夜幕。
遲問努力保持清醒,她還算堅強,被砸這幾下尚未不省人事,只是很不爽。
被摁着打不爽,被偷襲不爽,被這一個個繞來繞去各有打算的三角陰謀攪得腦殼疼,也不爽。
被路箋救……亦不太高興。
他卻好像很開心,邀功似的在遲問面前蹲下,給她亮了一圈鬼火,“只照着你,看不到那邊,這樣就不怕了。”
他說着,一只手擦掉遲問臉上的血,另一只手随意一撥,便讓剛被甩出去老遠的冥兮在不知何處高聲尖叫了起來。
“之前說要見血,你不想看,這樣吧,我弄給你聽,好不好?”他繼續說。
遲問知道他指的是方才未完成的沉浸式見鬼儀式,心顫,衰敗,蝕筋,碎骨,然後呢?
“然後是血肉腐化。”路箋還是那個講故事的調調,擦着血跡的手和冥兮的慘叫聲仿佛不是一個人在操控,一邊極輕極柔,一邊卻異常蠻橫。
“興許你對我有些誤會。”遲問終于順過一口氣來,找回自己說話的能力,“路箋啊,我其實沒有這種愛好。”
“嗯?”
“或者說有,但不多。”遲問是個以牙還牙的性格,不得不承認冥兮叫得越慘,她身上的疼便越變得可以忍受了。
“是要停下?”路箋好像只對擦幹淨遲問的臉感興趣,連扭頭看那兔子一眼都懶得。
“……那再聽一會兒也不是不行。”遲問借着鬼火,只能看清近處的路箋,遠點的冥兮到底是如何血肉腐化的,她半分也看不到。
沒見血,周圍也不黑,路箋在盡可能地照顧她。
連淵魔的嚎叫聲都止歇了,斷燎似乎跑去街頭找了柘桑,只付風遠從一旁緩步靠近,遲問便搭了腔問,“如何,肅飔呢?”
“又躲起來了……”付風遠的語氣聽着似往常一樣平淡,“遲姑娘,你要徹底滅了肅飔,我幫你,我要再開一次鬼域的門,你幫我,如何?”
遲問已經波瀾不驚了,根本不想多問他開鬼門又是要幹什麽,點頭只答,“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