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93 章

第93章

◎近來思你,要與你親近◎

“妄語之花?”

路箋自然不懂這些。

他能記住鐵線蓮三個字, 完全是因為花草樹木對他而言,比人名好記。

同樣,他也基本都能識得動物, 遲問覺得這方面的認知應該屬于他的被動技, 此項并不單純存在于路箋的記憶之中, 知曉萬物只是他身為上古夜靈所具備的, 本能。

但花之名如是,花之語卻非也,這東西是後來人謅的。

“鐵線蓮,有一說它們代表高潔與美麗心靈, 有一說,則道它們代表欺騙與貧窮。”

遲問邊說邊搖頭, “不作數不作數, 不必記。”

就這兩樣寓意便矛盾了,遑論鐵線蓮還有個更離譜卻因頗浪漫而被盛傳的花語:寬恕我, 我因你而有罪。

講的是乞丐故意用鐵線蓮維持傷口不愈來騙取同情的故事。

花本無罪,卻因使用者而染上欺騙的罪孽。

“那要怎麽看?”路箋的思維并不跳, 相反他因為健忘, 故而在他願意讨論的問題上,他會認真保持專注。

所以他還停在遲問“怎麽看阿鐵”這一個點上。

“就是為何她會出現在這裏,是敵是友, 亦或是真是假。”遲問則慣是喜歡并列處理問題。

她說完便有直接跳到下一項, “啓境肯定是不講究花語的, 我剛才說的你不必細想, 不過, 這兒植物成妖是不是很少啊。”

遲問關于花的認知自然是更多地基于承境。

但啓境之中, 物什都能化靈, 何況是本就有生命的花草樹木呢。不能有刻板印象,更不能高高在上,賦于他們什麽花語啊判詞之類的。

“植物成妖确實不多,但是……”路箋眨了眨眼,努力挖空腦袋,“他們跟動物成妖的經歷不一樣。”

相較于動物,植物要有智識比較難,成執念就更罕見了,受點化的機會也不多。

只因為大多數植物在啓境都是食物。

動物成妖後修出人形的這段時間,都有很大的被食用風險,何況植物呢。

植物甚至都沒辦法逃跑。

“有山神地仙的庇佑,也許可以順利些。”路箋捕捉到自己一閃而過的些許記憶,“這樣的花草妖可以稱為妖仙。”

妖仙?

沒錯,這個品類遲問在同皁山見過了,那位給寧小草認親的胖師傅,便是位妖仙。

遲問點點頭,“花仙子,噢,确實是我疏漏了。”

啓境因為靈氣充沛,族類異常繁多,但大抵可以分為神、仙、妖、人、鬼與其他。

這個其他自然是給鬼域的份額。

鬼域因為被天境屢屢打壓,鬼丁一點兒也不興旺,物種自然也不多,除了鬼族以外,餘下的便籠統地歸為其他兩字。

深淵魔物是其他,修羅惡鬼是其他,人魚約莫也能是個其他,路箋嘛,自然亦是其他。

但說到仙族……

“仙的話,不該出現在你夢中的。”遲問沒打算把這個夢牢想得過于複雜,“仙非鬼域所出。”

路箋此夢,确實是人魚族——也就是鬼域——和境靈合力造出來給路箋的牢籠,此計不似蒲牢謀劃,系臨時起意,肯定料不到遲問會以金土雙脈“加盟”其中。

這個夢牢想要捕捉的,本就只是路箋而已。

遲問是神,神的弱點不在夢中,路箋的夢困不住遲問,卻反被遲問一時起執而加固了。

只不過,境靈不恨遲問,鬼域亦是。

就算他們要順手把遲問給嘎掉,也不該蠢到将她一塊兒誘進夢中來殺。

她進來,無疑能救路箋出去,因為遲問如今可不要太了不起,她神力與魂術都會,哪邊被克制,便用另一邊反擊。

她連靈脈都已經有了音風土金木水六份,就差揍人最最痛的雷火了。

當真是多才多藝,全擔ACE是也。

因此,她入夢牢,是個魚王和境靈完全沒想到的驚喜。

喜的自是夢牢被神力加固,驚嘛,當然是遲問自己進了夢牢。

為了對付遲問的空降加盟,魚王和境靈只能臨時對路箋的夢境作出修改。

此技人魚族慣會,但如此大格局的夢,就這一點點時間,約莫也沒辦法大動,所以遲問推測此境的生靈不會有多,且需基于鬼域和路箋的認知。

阿鐵算一個,但阿鐵不該是仙,仙屬天境,非鬼域産品,還與鬼族相斥,短時間內魚王做不出自己不熟悉且排斥的東西,他造的必是鬼域産品。

“那是什麽?”路箋記不得從前的事,對于鬼域的死靈們印象不多,但其中可沒有花仙子。

遲問理解,只做推斷,“鬼域嘛,既是山林精怪,魅妖支族最最合适,之前我們見過的大嬌便是。”

但魅妖是成功妖化了的鬼族,他們既然是已經妖化,便該屬妖,不似人魚那般,還是親近鬼族。

“我推測這夢牢裏的,應該是魅妖原來的那一只純屬于鬼域的未妖化古族。魅鬼。”

魅鬼啊,不管路箋記不記得,這玩意他總歸是熟的,他去找遲問的時候,不就被遲問反手送了一只魅鬼“上身”過嘛。

只不過遲問用的是承境科技,是量子魅鬼,說到底僅是代碼罷了,是客觀上不存在的那種鬼,路箋也知道,他那會兒其實當即就弄清楚了自己被安排了什麽。

之所以披着魅鬼的僞裝與遲問周旋了半日,只為好玩,沒有其他。

這會兒他約莫也想起了當時,笑了一聲,“魅鬼。”

“也不一定,這是夢裏,也許還有我不知曉的品類。”遲問保持謙虛。

“那你打算如何?”路箋之前在上一個夢牢裏克服了反複受死的循環局,靠自己掙紮着燒出了桎梏,但這一次,夢中沒有被殺的情景,甚至談不上有危機,他該如何破出?

等等,會不會是他……根本不想破出?

此夢悠哉,除了剛才短暫露臉的阿鐵,還未有旁人出現,是屬于路箋與遲問兩個人的,專屬天地。

遲問穿着和他對稱的衣服,綁着和他同款的發帶,連捏的假名,都與他對仗。

她眼裏也不會看到別人,此處亦不會有她需要料理的瑣事。

這針對路箋的夢牢,似乎本質上是個……想把遲問據為他路箋一人所有的夢牢。

路箋藏不住心緒,心中所想,即刻表于神色。

“嗯?什麽頭緒,說說?”遲問便問。

他沒有包藏,全盤托出。

“哈,好啊。”遲問聽罷,不覺得意外,但她不認同,“這很話本,但可能性很小,因為我是這般霸道的家夥,你不是。”

路箋可能因為心境有變,對遲問有了需求,也有了要求,但他絕不會強迫什麽。

就算是遲問生執,他都不可能生執,他性子太真摯了,一是一,二是二,他不會想要一是二。

故而也許路箋會鑽牛角尖,會想不通,會生悶氣,但他不會有一天真的把遲問困在一個只屬于他們兩個家夥的世界裏。

因為這是他喜歡的,不是遲問喜歡的。

他不愛世間萬物,但遲問愛,他不會忽視遲問所愛。

他公平地覺得愛意不該自私,愛意應該互相均等,在他并不喜愛遲問的時候,他尚能送花予她,何況現在。

“雖不成立,不過我有所啓發。”遲問肯定道,“這是你的夢,魚王只能改,基礎還是你的。”

路箋為何有此一夢?

他近來有何“日有所思”?

“近來思你,要與你親近。”路箋非常坦白。

“……也許還有別的?”遲問耐心善誘。

“有別的,我讨厭你的咒戒,但你怕疼。”路箋确實不止一次強調過,自己在意這件事。

看來這實在于他是份“難得”的困擾。

“所以你大概會想要一種……不疼的方式,解決我的咒戒?”遲問試着推斷。

路箋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份心思,但他認同,“合理,合情。”

“那不如快些,我們就去那小騙子花花讓我們去的湖。”遲問起了興致。

若是別人這麽說,她定不信,但路箋有這心思,且還于夢中體現了,她倒是信的。

她帶着路箋朝鐵線蓮指的方向走,“我本不覺得那花仙子會受花語限制,但你若有這般念頭,生出個映照咒戒的家夥,卻也合理。”

謊言與欺騙,漠視生命的殺意和貪心不足的自私,這是遲問揚善戒裏的三個咒,對應妄語,殺生和偷盜。

雖皆非遲問的缺點,但她多少都有點沾邊,時不時行差踏錯,倒也會應驗一下。

而另外三個,則是淫邪、賭博和飲酒,是為律己咒。

此項除了前者她近來因為眼前這家夥而經常觸犯外,後兩項倒也不算困擾。

“要麽六個,要麽兩個。”遲問說完,自行拍了板,“兩個吧,多了他們來不及改。”

“兩個什麽?”路箋聽不懂。

“揚善咒和律己咒,化身為兩個精怪,破之,則戒咒,你的日有所思,便能在夢裏了結。”遲問篤定。

別人也就罷了,是路箋的話,他絕對是個能有這般能耐的存在。

他徒手都能辦到的事,具象化之後,只能更為簡單。

而人魚族要幹涉他們鬼域祖宗的夢,最快最好的,也是利用他少有的執,去造出些麻煩。

剛好咒戒就是讓路箋頭疼的麻煩,而路箋根本沒有別的,被認可為麻煩的東西。

是以,咒戒光榮當選,承擔了鬼域坑死他們家祖宗的唯一武器。

“這麽說,可懂?”遲問知道這事很繞。

但路箋從來不繞邏輯,只要道理清楚,他便懂,“嗯。”

這道理于他,剛好就是很清楚的。

“那我們假設阿鐵是揚善咒。”遲問便往下說,“方才那血霧倒也可以解釋了。”

無差別的殺意,既揚善的咒戒之一:殺生,這一波實屬鐵線蓮自導自演了。

“嗚呼,如此的話,湖邊等着我們的,應該就是律己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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