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96 章

第96章

◎你要找那個背影◎

一鯨落, 萬物生。

好玩,又土又好玩。

九殿下當年一落,萬物生沒生倒是不曉得, 總之路箋跟折溺活了下來。

然後世間多了一個遲問。

如今這個遲問讀罷了這段記憶, 抱着将她視為萬物的路箋, 撲通一下往後一倒, 直接沉入了夢中黑潭。

緊接着潭水一瞬回清,一尾透着波光的巨大無色鯨一躍而起,破夢而出,出現在了雲落島上。

一晃過去數日。

前段時間在雲落島的經歷已經被抛至腦後, 若不是這一天步衍行來三辰殿看望他們幾個,遲問都已經想不起問一聲月流小鎮如今怎麽樣了。

她實在太忙。

忙着精進, 忙着整合記憶, 忙着為天境與鬼域的夾擊做準備。

啊是了,九殿下還要, 翻天呢。

“有些人已經在說,我撿了個大便宜啊。”幾日不見, 步衍行胖了一點, 也愈發顯懷了。

他給大夥兒帶了不少海貨,“升官發財,死老婆, 呵。”

步衍行因為是大祭司的結契對象, 本就擁有她一半的“權勢”, 眼下大祭司亡故, 月流小鎮的頂尖之人, 便只有他一個了。

這事擱啓境其實常有, 故而面臨的閑言碎語會比承境少得多, 但還是有一些難聽的話,免不了要傳一傳。

“你們的婚姻是自主自由自願的,也沒什麽家族因素,單純是大祭司認可你,認可你值得托付,認可你能夠承擔她的身份,既然如此,你只管做到不辜負,然後承擔如今的身份即可。”

遲問趁着與步衍行聊天,也算休息,倒是很放松,“如果怕自己撐不起月流,便讓別人去,勿要後悔就行。”

啓境人結契并不單純是因為喜歡,亦或是為了繁衍,他們的婚姻關系很公平,結契說來也能解釋為對另一半的認可。

這種認可無關男女,不論族類,是對愛侶的信任,也是對自己選擇的肯定。

如此想來,遲問竟可以理解為何路箋接受自己,接受得那麽快了。

誰叫她,老厲害了呢。

明明一開始是把她當食物的,可就算遲問作為食物,在路箋的認識裏,也是夠格成為伴侶的。

是以就算沒有開竅,他也回報遲問,給她花好月圓,努力保持平等的愛意付出。

他不懂,但他行動。

比之什麽都懂,卻只知口頭許諾的好得多了。

而遲問雖不需要他任何認可,卻也從路箋無意的行為裏看出了自己本該是哪般的存在。

步衍行離開以後,遲問找到剛剛捕獵回來的路箋。

上次他從自己的夢中被遲問帶了出去,才剛站到雲落島上,便擡起手一捏,把不知道躲在哪裏的“魚王”當場爆了。

是以鬼域究竟什麽謀劃,至今遲問也無從得知。

“不怪你,當然不怪你。”遲問口是心非,毫不掩飾一臉的嫌棄。

路箋是這個脾氣,她知道。

這家夥根本就不關心劇情為何如此發展,他也不在乎別人為何想要算計自己。

礙事嗎?消失吧。

他從來沒興趣知道為什麽自己走着走着會有幾團廢紙滾出來擋路。

但遲問想知道啊,遲問連飛過去的鳥為什麽在她車蓋上拉屎都想知道。

“你讓我管三辰殿的事,我想好了,我管。”路箋好像知道遲問要找自己說什麽一樣,直接略過了她随口提及的魚王。

“好,那就你管。”遲問點頭,沒再給他具體吩咐。

這三辰殿由來已久,魚龍混雜,初衷雖是想讓所有修習方式都得到認可,任何一族的神使都有領域發揮,但因為九殿下的沒落,眼下的三辰,發展得不算很好。

肅飔管事的時候好過一小會兒,後來他自己過得極其不順,便也只當三辰殿是自己的金庫和命庫,哪還有半分的真心經營。

反倒是路箋入駐當了殿主後,跟着混了個掌院的斷燎偶爾管管這殿中事物,使之不至于崩盤。

可這兩人到底是出身于同皁山的,自由松散慣了,哪是管理神殿的材料。

遲問正式過問殿中事務後,才知道這是個多大的爛攤子。

可現下她沒有辦法分心在三辰殿上。

于是她讓路箋去管,男主內,女才能放心在外打拼嘛。

看如今這形式,說不好她都得重新打上九天。

“啊,說來真是可惜了,你沒有我屠九天的記憶,我也沒有。”遲問對此還是頗為遺憾的。

她在路箋夢裏得到的那段記憶源于路箋,她離開前自然也将之取下,還給了路箋。

但那并非是神子下手封的,畢竟遲問思來想去,都不覺得那點聊天內容藏了什麽不能讓小路箋記得的部分。

故而既然神子不介意,就該是另一位“大客人”介意了。

“你屠九天的時候,我不在場。”路箋與遲問不一樣,他對失憶、記憶殘缺之類的問題沒那麽在乎,健忘症于他甚至談不上困擾。

到底他願意記的東西也不多,比方遲問,比方三辰殿與斷燎,甚至折溺和袋袋,這些眼下他還是能輕松想起的。

于他便夠了。

“說是屠九天屠九天,那必是誇張了的說法,是故意引導的輿論。就我一個,還沒有神印在身,哪能屠九天。”

遲問時刻提醒自己要謙虛,她笑着搖頭,“莫非真相其實只是……在九天之上,屠了九日,便傳作屠九天了?”

“屠了十日。”路箋訂正。

“為何篤定?”遲問倒是好奇了。

“我醒來的時候,你還沒有堕神。”路箋把手放在心口位置,“你自毀之時,神印很痛。”

“那我要是取回來,你可受得住啊?”遲問如今又多了兩塊神體碎片,一塊是蒲牢放在姒姒夫人那兒的,另一塊,則是在魚王那裏取得的。

前者磨損了不少,但總歸順利引回了,後者倒算是個驚喜,似乎是那魚王的私藏。

但遲問對于自己的碎片撒得到處都是這回事已然有過新定論了:她是故意這麽撒的,她抛的每一處位置,都有特殊的作用。

“我受得住,你……”路箋不怎麽怕疼,但遲問怕嘛。

遲問自回啓以來,使用神力的時候其實也不算許多,每一次用都會先與路箋身上的神印聯結,所以每一次路箋都會因為神印盈滿神力而被遏抑得渾身難受。

他會有這個體驗,是因為神息與鬼力相斥。

而遲問自己,其實也修鬼道。

“嗯,如果取回神印,那我往後也用不得魂術了。”除非遲問有自虐傾向,喜歡兩股力量相斥時的劇烈體驗。

不過話說回來,若她再自私些,拿路箋當容器承此印陪她到處跑,要用神力時苦痛他代償,不用神力時,魂術暢通無阻,倒是絕妙。

“我不可能是這麽打算的,對吧。”遲問再一次懷疑自己。

她當神的時候,真的不一定把手底下的生靈當成對等的存在。

她似乎真的就像一個偶像一樣,心情好時,對粉絲也很真心,會誠摯地交流,會送些小禮物感恩感謝,但割韭菜的時候,下手也沒怎麽留情。

“以前的你我不知曉,現在的你不是就可以,現在若是……也可以。”路箋說罷,意識到自己的語無倫次,便往前湊了湊,擁住遲問,又補了一句,“以前的你若是利用我,我不在乎的。”

“如今的你若是利用我……我樂意。”

路箋對神子的感情不深不淺,可以類比于斷燎,是讓他舒服所以并不排斥的關系。

會想念,會樂見,但他才不要跟斷燎交換愛意,自然也不會對九殿下有愛意。

讓路箋心境生變的,從來就只有遲問。

但讓遲問心境變的,卻不只有路箋。

她如今為人約莫也是設計好的一環,她似乎自個兒也好奇不當神了以後,她九殿下能不能更客觀平等地去看待世間萬物。

而她信任為人以後的自己,會給出一份說服自己的答案。

“那我得好好規劃規劃了,你可知具體要怎麽歸還神印?”遲問都不知道這玩意是怎麽放到路箋身上的。

此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畢竟哪個神舍得拿自己的神印予人。

話本裏走下神壇的家夥那麽多,現實裏哪有半個來真的。

“這你都不知道?自然是陰陽雙修,融會貫通。”路箋沒把話說完就忍不住笑,“很多個話本上,都有這麽一段。”

“既是看多了話本,便該知此事急躁不得,講究時機。”遲問故作高深,“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嘛。”

“順吾之自然的話,你早被啃幹淨了。”路箋往遲問耳後蹭了一下,“說罷,這次想去哪裏了?”

遲問這幾日在三辰殿從未主動尋過路箋,都是路箋到處找她,今日既然是她自己先攔了路箋,必是有事。

不可能只是讓他管三辰而已,她肯定是要走,所以來與他……

“帶我走。”他都不願把自己的判斷推完整,他要跟着遲問。

遲問只笑,“帶,你把斷燎喊上,我們去一趟雨林蝰蛇的老窩。”

“蝰蛇。”路箋還能記得自己剛看完的那段天境記憶,“你要找那個背影。”

那個背影雖然沒有露臉,但後頸有幾片蛇鱗。

“蝰蛇族是大妖族,為何要與鬼域合作造出新修羅這事,本就值得探索,何況是我竟還有位蝰蛇舊友知曉我的翻天大計?”遲問摁了摁腦門,“不得不究呀。”

這幾日她被此背影招得厲害,卻半分也想不起來那能是誰,明明身上已有六個碎片了,關于這位“大客人”的畫面竟半個沒有,只能是因為有關此蛇的東西,被撒在了人家的地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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