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倒也沒什麽難的，”範無救笑了笑：“不過睜眼閉眼的功夫，只是到了人間，您可跟緊我，您現在修為還尚淺，人間不如地府，秩序要亂些，莫被那些個不長眼的家夥給盯上了。”

“嗯嗯。”

周嘉钰瘋狂點頭：“我肯定寸步不離。”

事實上地府裏頭也不安全吧，她在心裏吐槽，要不怎麽一個二個都提醒她不要去鬼界堡。

“那行，”範無救說：“您閉上眼。”

這是什麽詭異的儀式感。

周嘉钰乖乖閉上了眼，随後一針涼風拂面吹過，她沒忍住，掀開了一點眼皮偷看，然而眼前一片模糊，只依稀看見範無救伸手拉開了一扇門，走進這扇門後，畫面就全變了。

人潮洶湧的大街上，來去匆忙的車流仿佛瞎了一般，直直朝他們倆沖了過來。

吓得周嘉钰下意識抱頭趴下。

“大人？”範無救小心翼翼叫了一聲：“周大人？”

周嘉钰強撐着：“咳，我就是一時腳滑。”

範無救配合道：“大人，咱該往那頭走。”

“哦，好。”

周嘉钰擡腳就要走。

範無救忍無可忍，再次提醒：

“大人，咱們飄着走比較快。”

周嘉钰：“……”

忘了，又給忘了。

還是沒飄習慣。

“咳。”

周嘉钰尴尬咳了兩聲，試圖掩飾過去：

“那，走吧？”

“行。”

範無救飄在前頭，不時還得回頭看一眼周嘉钰有沒有跟丢，這個心累程度，估計跟幼兒園老師也沒什麽區別了。

偏偏幼兒園小朋友周嘉钰本人毫無感覺，她在走還在邊偷瞄這難得再見的人間煙火。

這一幕幕的場景在往日是再熟悉不過的，或許是她在下頭待久了，這會再一看，竟有些陌生了。

“還有多遠？”

“快了，”範無救回答她說：“到了，你看那邊。”

範無救指了指一座宅子，乍一看平平無奇，只覺得房子前後地勢都很平緩，三層小院，院內還種着紫羅蘭，讓風一吹，惬意又舒服。

“真好看。”

“能不好看嗎？”

範無救啧了一聲：“這可是龍脈之地，雖然你現在還看不見這些氣，但感覺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龍脈之地？”

“對，難得的風水寶地，這小院布局也好，你看四方八穩的，門口柿樹，噴泉，都是納財的意思，裏頭什麽樣看不見，但看門頭這樣，裏頭應該也差不到哪去。”

“可惜了。”

範無救問：“可惜什麽？”

“可惜它的主人不走正道，再多的福祿都是無福消受。”

“倒也是。”

“人在家嗎？”周嘉钰問：“咱該怎麽做？”

“在，當然在，不然我來這幹嘛。”

範無救甩了甩手裏的鎖魂鏈。

周嘉钰看得咋舌：“咱直接把人鎖下去？”

“是魂。”範無救糾正她的話：“他陽壽本就盡了，現在活的都是偷的，自該撥亂反正。”

“那走吧？”

他們進去時，這位死到臨頭的小偷正躺在浴缸裏，悠哉地喝着紅酒，享受着不屬于自己的陽壽。

範無救轉動着勾魂索，只輕輕一甩，勾子的那頭就牢牢勾在了浴缸裏的那人身上，再輕輕給它一拽，那魂魄就絲滑地脫了殼。

“這，怎麽回事，”王大喜先是愣了下，随即破口大罵：“你們是誰，怎麽私闖民宅，這是犯法的你們知道嗎？走不走，不走我叫警察了。”

“你看不出來我是誰嗎？”

範無救冷哼一聲：

“王大喜，你陽壽已盡卻使陰招與人換命，罪證确鑿，且随我回地府報道吧。”

“不不不，”王大喜到這才反應過來，慘叫一聲問道：“不對啊，黑白無常，陰魂索命，你說黑無常沒錯，可你旁邊這個不是白無常啊。”

“就你這種貨色，也配我們兄弟二人同時出手？不該你問的別問！”

範無救恐吓似的拽了拽手裏的勾魂索，那頭的王大喜頓時疼得嗷嗷大叫，不敢再質疑真假，反而沒骨氣地跪下求饒：

“大人，黑無常大人，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我家還有很多香火，你把那些香火拿去，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呸，”範無救怒目圓睜甩出，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特別有什麽氣勢：“你當我是什麽鬼，你偷人陽壽，現已查實，不必狡辯了，速速伏法，随我去地府受罰。”

“不——”

王大喜慘叫一聲，不等他再多狡辯，那勾魂索又是一拽。

“周判官。”

範無救忽出聲叫她。

“啊？”

“你幫我拿一下，我去收拾收拾贓物，等會咱倆平分。”

周嘉钰：“？？？”

所以這才是你這麽快把人捆了的原因嗎？

難怪不收人家賄賂，直接把人家給抄了，這些全都是你的了。

佩服，她是真的佩服。

“狗官，你還好意思說我，”王大喜破口大罵：“你們不也——”

“啪。”

範無救一巴掌拍在了王大喜腦袋上，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麽法，反正王大喜的嘴就跟用雙面膠粘上了似的，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嗚嗚呀呀叫兩聲。

“可以啊。”周嘉钰說：“範大人你順手再把他定住，省得等會我沒看好魂跑了。”

“成。”

範無救沒推脫，魂定住以後，他就把勾魂索的另一頭交到了周嘉钰手上。

頭一回摸這種東西，還挺新奇，勾魂索的鎖頭冰涼，隐約還有幾分寒氣刺入了接觸的皮膚。

“嘶。”

自從死後，以靈魂的狀态，她已經很久沒能體會到人才能感受的冷熱了。

可今天這勾魂索卻讓她重新有了這種感受，可見這勾魂索得有多寒。

範無救并沒有花太長時間，不過也就念了兩句的功夫，屋子裏那些紙錢香火便無火自燃，白色的煙霧從上頭飄起。

光是聞見這個味，周嘉钰肚子就咕嚕一聲叫了起來。

“周判官，”範無救大張着嘴，顯然是已經開始吃了：“別客氣，快吃，帶下去可就不能全進咱倆的肚子了。”

合着這還是見者有份啊。

二人飽餐一頓以後，範無救拽着王大喜的魂魄，正準備走人。

卻聽那王大喜又開始嗚嗚咽咽，似是想說些什麽。

範無救啧了一聲，正準備又一巴掌拍下去。

“等等，”周嘉钰叫住了他：“你解開他，讓我聽聽他還有什麽遺言。”

王大喜聽見這話，喜得兩眼淚汪汪，可惜他眨不了眼，只能繼續嗯嗯啊啊。

“行吧。”

範無救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王大喜瞬間感覺到捂住自己嘴巴的力量消失了。

“好了，我又能說話了。”

沒等他高興兩分鐘，範無救已經不耐煩地揚起巴掌，作勢又要拍他。

“大人，大人！”王大喜立馬谄媚地朝周嘉钰爬開：“大人，我一普通人怎麽可能有逆天改命那本事，是有高人幫我，你們光抓了我，怎麽能放過罪魁禍首呢，您說是吧？”

“是，”周嘉钰忍俊不禁：“你這人還真是，要死大家一起死是吧。”

“成，”範無救翻出了那個黑本子：“那我今個兒就受累些，你可還記得那人的名諱？”

“記得記得，叫高知長。”

“這名挺嚣張啊。”

範無救翻了一會：

“找着了，不過這家夥陽壽未盡啊。”

周嘉钰問他：“那咱就沒辦法他了？”

“怎麽會，”範無救說：“對于這種罪大惡極，陽壽又沒到的家夥，我們會先勾走他的三魄，将這三魄打入十八層地獄吃苦受難，直到他陽壽盡了，再把剩下的魂魄抓進地府受罰。”

“地府倒還挺人性化？”

“你以為七魂六魄勾走了三魄，他沒感覺啊？”範無救解釋說：“三魄在地下受的所有刑法，他在人間都會有所感應，這也是為什麽有些人明明這個位置沒病沒壞，好好的卻總是感覺到痛，這個啊，就叫現世報。”

“原來現世報就是指這個意思啊。”

周嘉钰聽得入神，直到王大喜忍不住催促他們：

“黑無常大人，您說那麽多，倒是趕緊去抓人啊。”

“嘿，”範無救翻了臉：“你還使喚起我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冒犯了大人。”王大喜立馬識相點頭哈腰地道歉。

範無救：“周判官，你就姑且在這等下我吧。”

“行。”

周嘉钰答應地很勉強，她總覺得範無救就是想把她甩下。

“這家夥話多得很，剛好留下來給您解乏，”範無救又把那勾魂索給遞了過來：“我去去就來。”

他一溜煙人就跑沒了影，徒留下王大喜和周嘉钰兩個人面面相觑。

“大，大人。”

王大喜眼珠子轱辘轉，明顯又是在打什麽歪主意。

“停，你別想着打我的主意，”周嘉钰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雖然你幹了這種事，但我看你這人身上的罪孽也不算重，平日應該或多或少還幹過一些善事吧？”

“是，我這人好面子，”王大喜喜笑顏開：“所以做了不少公益，捐了不少錢，大人，那你看我這樣的，下去得判多少年啊？”

他以前也不相信什麽因果報應循環的，改命成功他也沒全信，可這不是，還真碰上了鬼差鎖魂，由不得他不信啊。

“判多少年我說不準，”周嘉钰沒說死：“但你還是有投胎的機會的，下輩子如果有機會就做個好人，別幹壞事了。”

王大喜幽幽嘆了口氣：“那也得我有機會投胎成人才行啊。”

“想開點，你還有投胎的機會，我連這機會都沒有了。”

王大喜和周嘉钰對視一眼，齊齊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