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燒烤聚餐結束得很圓滿，所有材料都被吃了個一幹二淨。

畢竟鬼不像人，胃就那麽大，吃飽了就是吃飽了塞也塞不下。

鬼不同，鬼吃飽了還可以再往裏塞，甚至不會感覺到撐，反正吃的都是能量。

對于熱愛美食的人來說，地府大概就是天堂了，可以一直肆無忌憚得吃，不需要擔心體重和吃不下的問題。

聚餐結束後，客人們陸陸續續走了。

方榮卻一直留到了最後，一副欲言又止，想說什麽不敢說的樣子。

“方姐，您有什麽話想說就直說，大家都是自己人，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周嘉钰不得不主動開口問她，以免這位姐自己把自己給憋死了。

“就是，我想說，”

方榮顯得很是局促不安，也不知道她這性子是怎麽來的，怎麽就那麽軟乎：

“我真能在地府裏開飯館嗎？”

“這有什麽難。”

周嘉钰扭頭去喊劉強：

“你上交易所看看，去買個鋪子回來，咱等會去趟鬼界堡。”

“好咧。”

劉強答應得很快。

“這，這怎麽好意思，還是我自己去買吧。”

方榮感覺自己臉皮子都要燒起來了，要開鋪子的人是她，卻讓別人為她的事情忙前忙後，她覺得自己的臉皮沒那麽厚。

“你不能去，”周雯搖頭：“你不是還打算去投胎嗎？”

方榮愣了下：“可投胎和鋪子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一旦在交易所買了鋪子，确定了歸屬權，那就等于你自動放棄了投胎機會，願意生生世世留在地府，成為一名合法的地府居民。”

“那可是，祭拜的時候家人燒下來的那些紙房子，大家不是都住了嗎？”

“那不一樣，那個沒有登記歸屬權，是可以被搶走，不受地府法律保護的，頂多算個臨時住所。”

方榮咋舌：“這麽複雜。”

“當然。”

兩種房子最大的區別莫過于署名權，即使住在裏頭，只要沒有将自己的名字寫在這套房子下，那就不耽誤投胎。

要說地府整出這種政策也是實在沒辦法，誰叫現在人間的姑娘們都在崇尚不婚不育，年輕人都不樂意結婚生孩子。

上年紀的到了歲數，就是想生也是有心無力。

年輕人不生孩子，地府的鬼上哪投胎去，這投胎名額不就緊湊了不少。

為了緩解投胎處的壓力，地府才實在沒辦法才出臺了地府永久居民的政策，以此來緩解投胎處的壓力。

可傻子都知道，雖說活人一生短暫，可它豐富多彩啊，那人間煙火，紅塵浮世，誰能舍棄？

地府是能長生，可這渾渾噩噩的長生不是他們想要的啊。

要不怎麽說人性貪婪呢，竟是享受和長生都想一手抓。

不過任憑他們想得怎麽美都沒用，畢竟按照人間這個不生不育的進度下去，估計用不了太久，地府就要取代人間了。

不過這地府與人間的事不是周嘉钰能管得着的，她正拖家帶口往鬼界堡去呢。

店鋪安放在了鬼界堡進門的左邊，她還給做了個足夠大的招牌，上頭寫着方家飯館。

招牌一挂，一群鬼又湊上來圍觀了。

“開飯館？在鬼界堡開飯館？”

一個鬼上下把幾鬼打量了一圈：“誰開啊？這手藝行不行啊？”

看他那個氣勢和模樣，估計大小也是個老鬼。

方榮局促得笑了笑：“是我開。”

“成，”那鬼一眼就看出了方榮是個軟柿子，毫不客氣說：“給爺上一份嘗嘗味道，就當是你交的保護費了。”

周嘉钰：“？？？”

打劫？還是在她面前！

原來鬼界堡這麽亂的嗎？也難怪他們之前一直勸自己不要往這邊跑。

不過…

她仔細探究了下這個男鬼的實力，眉頭慢慢皺了起來，倒不是因為他太厲害，而且因為他太弱。

就這，也敢學人吃霸王餐？

周嘉钰剛想教他做人。

他就讓鬼一腳踹飛了。

“什麽東西，敢在老娘跟前欺負一個女人。”

那鬼被踢開，她後頭這位大姐大就露出了本來面目。

一身緋衣，通體微紅，神情嚣張，很顯然，這又是一位紅衣厲鬼。

周嘉钰：？

這年頭的紅衣厲鬼這麽普遍了嗎？

“開飯館？”

紅衣女鬼一臉嚣張。

“對，對。”

方榮哆哆嗦嗦點頭。

“雇我當保镖吧，”紅衣厲鬼如此說道：“要不然你這飯館也開不起來。”

方榮敢拒絕嗎？她不敢啊，于是她只能點了點頭。

“不用，保镖我們已經請好了。”

周嘉钰一口拒絕了。

“誰？”

紅衣女鬼被駁了面子，顯得很是不悅，但她瞧了眼周嘉钰，馬上就看出了她的身份，新來的賞善殿判官。

既然是地府的官員，她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冷哼了一聲，算是應答。

倒是旁邊有不長眼的鬼替紅衣女鬼伸張正義問道：

“不知道你們請的是哪位，比我們紅娘子厲害嗎？可別撿了芝麻，丢了西瓜，那就丢人丢大發了。”

“倒也不是什麽厲害角色，”周嘉钰說：“也就是一個小小的獄主，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叫什麽，柳如玉。”

衆鬼一時鴉雀無聲。

怎麽沒聽過，聽聞那位近日實力增進，怕是不日就要突破，成為攝青鬼了。

也不知是走了什麽大運，在修行上一直順風順水的，不過才幾百年的光景，就走了別人可能幾千年的路，怎麽能不叫人嫉妒。

可嫉妒歸嫉妒，人家實力擺在那裏，他們也不能太明顯。

“原來是柳獄主罩着的場子，”那紅娘子也大氣，眉目一舒，笑道：“難怪商家這麽有恃無恐，是我多事了。”

“柳獄主人忙事多，也不能時時在這看着，說到底平日方姐還是要仰仗各位街坊鄰居的幫助。”

劉強處世圓滑，一句話就把剛剛拉起來的火藥味給壓了下去。

“對，對。”

方榮也忙點頭。

“對了，”紅娘子改問道：“不知店家這飯館是怎麽個賣法？是直接賣祭品還是？”

這個問題周嘉钰老早想好了，就等着人問了。

“簡單，想吃什麽就自己變出什麽，告訴店主加工成什麽樣就行，按照加工的複雜難易程度來付香火。

當然，也可以不自帶食材，直接選店裏有的東西，至于是供品還是什麽東西，就看運氣了。”

鬼市上經常會有鬼拿上頭家人給自己供奉的祭品來換香火或是別的什麽東西。

所以貢品不難買，麻煩的是怎麽把這些已經做好的食物再重新加工。

畢竟大家都知道，這些祭品大多不會經過多精細的烹饪，而是随意水煮煮就端上了供臺。

常常是一大塊白水豬肉，一把子沒油的炒青菜，對于嘴刁的鬼來說，吃這種幹巴沒味的祭品，不如去換些香火回來吸着舒服。

“那成，”紅娘子也不說廢話，直接開口：“我饞老家那口醬骨頭很久了。”

“今天還不行，”方榮緊張地說：“還沒有，沒有準備好東西，廚具，調味料那些都沒有。”

“那行吧。”

紅娘子倒也好說話，沒有死纏爛打揪着。

可饒是知道今天不營業，圍在店鋪邊上的鬼還是沒有離開，他們好像一群等着瓜熟的猹，虎視眈眈得盯着。

直到周嘉钰幾人忙完，還有鬼不死心地問：

“今天真的沒有試吃環節嗎？”

問這話的是個老太太，她的魂體灰撲撲的，瞧起來不太好看，但對于一個人來說，卻是最好的顏色。

因為這種顏色往往意味着，他們不是橫死的，而是壽命耗盡，壽終正寝的。

老太太的滿口牙掉了個七七八八，嘴唇往裏縮了些進去，但眉目很和藹，眼睛正黏在竈臺案板上，一副饞巴巴的老小孩樣，讓人一看就忍不住發笑。

“那，那好吧，”方榮本就是個不會拒絕人的軟乎性子，看着老太太的樣，她也柔和了眉眼，露出一個笑來：“您老人家想吃點什麽？”

“我不挑，”老人擺擺手：“能咬得動就行。”

“那就…”方榮說：“熬一鍋綠豆粥吧，降暑消熱。”

綠豆粥最好提前凍過再煮更容易出沙，一碗綠豆三碗水，煮好再加入冰糖。

綠豆煮到軟爛開花，和冰糖的甜綿綿密密交融在一起。

最好是冰過再喝，那一口下去，會是唇齒味蕾的慰籍。

“可以啊，店家這手藝可以啊。”

群鬼們叽叽喳喳讨論着。

“咱們以後就有口福了。”

“什麽口福，要花香火的。”

“花點香火錢總好過有錢沒地方花的吧。”

“店家，”有那自來熟的鬼一抹嘴巴，又道：“再來一碗。”

“好咧。”

方榮忙活着，眼裏重新充滿了光彩，似乎對她來說，這樣子幹活并不是在受累，而是在享福一樣。

不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确實不會感覺到累。

“多好。”

看着人頭攢動的熱鬧場景，在這一刻，昏暗的黃昏光打照在鬼魂身上，為本來灰白色的魂體增添了幾分溫暖的意味，也給鬼氣森森的地府增添了幾分喧鬧人氣。

這一幕像極了陽間學生狗到了中午，蜂擁而至擠進食堂搶飯的樣子，也有幾分像下班路上不經意看見的一個生意不錯的小館子

那些以前看着再平常不過景色，在地府，卻成了再珍惜不過的場面。

“如果地府裏到處都是這個樣子的，”周嘉钰都不舍得眨眼，一副懷念的樣子：“那我這輩子都活在地府又有何妨…”

“你在說什麽夢話。”

周雯點醒她：

“不管地府是不是這個樣子的，你都得永遠活在這。”

周嘉钰：“……”

好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