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一更】

【1】

如果我知道這個故事最後是這麽悲傷，我一定不會再因為那短暫的歡愉而開啓它。

那時候我們都已經離開了中土，在阿門洲的無拘無束，在梵拉的光輝與美好陪伴下，苦難已經遠去。

我依舊不願意再去回想那個日子。

那個交織着無數血與淚的，心酸與痛苦，瘡口與悲傷的——

貢多林陷落的日子。

【2】

我們在每年的夏至日都是一場盛大的節日，在午夜舉行一場莊嚴的典禮，然後這典禮将持續到第一縷陽光破曉，在這過程中整座城市都将寂靜無聲，直到破曉之時，我們會放聲高歌。

月亮已經落下山頭，人們自發排成隊，我坐在城牆上，牽着格洛芬德爾的手，等待第一絲陽光的降臨。

艾克希裏昂站在一邊，埃蘭迪爾和他在一起，他不肯坐在王廳裏等待，一直是一個很有勇氣和自己想法的小男孩，并且，最近他一直纏着艾克希裏昂教他如何吹笛。

他湊過來，小聲對我很神氣的說：“菲瑞瑪，我會吹星星曲了。”

我摸摸他的頭，同樣小聲告訴他我會再教他一個曲子。

他很高興。

然後此時變化突生。

【3】

首先是風的味道被改變了，夾雜着難以忍受的腥味和惡臭，接着是山谷中傳來陣陣的屬于龍的低吟，一遍比一遍接近，一遍比一遍響亮，一遍比一遍張狂。遠處山上的積雪如同被沾染如同染上了鮮血一樣，四面八方包抄而來。

幾乎是所有人在那一刻意識到了，災難已經降臨。

【4】

慌亂開始的時候，我一把撈起旁邊還有些懵懂的埃蘭迪爾，緊緊摟在懷裏。

我們一起往廣場上奔跑，那裏王旗已經被樹立起來，貢多林的戰士們都在這裏自動集合。圖爾和梅格林都站在人群中央，屬于王的護衛白羽家族以及鼹鼠家族的成員已經整裝待發。

杜伊林與艾加摩斯率領着自己的家族已經出發前往城牆上的寬闊處，他們人數最多，并且是公認的貢多林最佳射手。鵬羅德率領着梁柱家族和雪塔家族也趕到了，自從他的弟弟死後，就由他一個人擔起兩個家族的重任。

加爾多看到我們的時候對我們揮手，他的表情非常嚴肅，一身綠色的铠甲，手中提着他的狼牙棒和盾牌。

“格洛，艾克，你們來了。”他說，然後對我點點頭，包括我懷裏的埃蘭迪爾，“伊綴爾殿下在王廳裏。”

我點頭表示了解，然後拉了格洛芬德爾的手，他看着我，對我笑了笑。

我也對他笑了笑，抱着埃蘭迪爾就往王廳的方向疾跑過去。

埃蘭迪爾在我懷裏不哭不鬧，在城牆上變化突起，然後我迅速抱起他的那一刻，他伸手勾住我的脖子，将小臉緊緊的埋在我的頸窩裏。

我摸摸他的後腦勺，輕聲：“好孩子。”

埃蘭迪爾動了動，他輕聲問我：“菲瑞瑪，我們會沒事的嗎？”

孩童的聲音裏帶着小心翼翼的希翼。

“當然。”我這麽告訴他。

【5】

我到達王廳的時候，正好看見鐘樓上王廳的鐘聲被急促敲響，召集貢多林的貴族們來此。

伊綴爾蒼白着臉迎上來，從我手裏接過自己的孩子，緊緊的摟在懷中，不停的親吻着他的小臉。

伊綴爾已經穿好了自己的铠甲，包括她身後的埃蘭薇，她把埃蘭迪爾抱了下去。我看到有兩個金花家族的精靈正急匆匆的超這裏趕來，帶着我的铠甲。

我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淩晨四點，北方，東方和西方的天空已經被徹底染紅了。戰火燃燒到了Tumladin平原，完全可以想象，貢多林布置在外圍的警衛隊伍已經全軍覆滅。

特剛全副武裝走到王廳中央，面對敵人，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痛擊回去，可是現在，身為王他現在最需要做的是保存整個城池。

十二領主全部到了，圖爾先站了出來，認為現在必須毫不猶豫的立刻大舉突圍，而且必須趕在那打擊與火光在平原上顯得為勢過大之前。這個提議讓所有精靈都在議論，也顯得非常嘈雜。許多人贊同他，然而也有其他人指出在突圍中婦孺如何行動的疑問，或是如何在突圍中保持方向一致。但是綜合全體局面，大部分人都傾向了他的看法。

但是梅格林卻不贊同，他開了口，語氣真摯而惋惜：“哦，我的王上，貢多林有着無數的珠寶，礦石和原料，以及其他精靈們的雙手創造出來的遠超美好的事物，而這些你的領主們——我覺得他們的勇氣應比他們的智慧更充裕——卻想要将之遺棄給我們的敵人。即使你在平原上獲得了勝利，你的城市将被洗劫，炎魔們将獲得無盡的戰利品。”

特剛猶豫遲疑了。

梅格林再次開口，他的聲音中蘊含着火焰，臉上有着狂熱：“看哪！您的族人歷經無數歲月所加固的堅厚城牆和那無論如何的沖擊也無法攻破的城門；難道守望之山的力量已經跌至最低谷，或者在其上的武器儲備和無數箭矢亦不足在危急時刻擋住一切來犯之敵和那帶着鋼鐵與烈火肆無忌憚的踐踏打攪環形山脈和它的土地的巨蛇？”

我皺起了眉頭，心中猛地一跳，忍不住用一種全新的、陌生的眼光打量着梅格林。

【6】

不管其他領主如何反對，但是特剛已經下定了決心，我們只能選擇應敵。

這絕對是特剛這一生最愚蠢的時刻。

我去找伊綴爾和埃蘭薇，讓她們組織婦孺趕緊從密道走。

“他已經瘋了。”我直言不諱的說，表達了特剛強烈的不滿，停頓了一下，看着伊綴爾：“避着點梅格林，他不對勁。”

埃蘭薇苦笑了一下，但是她是一個虔誠愛着自己丈夫的女人，她臉上非常平靜，但是眼睛裏的光芒已經熄滅了。她對我說：“菲瑞瑪，當特剛不再選擇接受烏歐牟的警告那一刻起，我已經看到我和我丈夫的未來。我們的命運早已與這座城市相連，當它陷落之時，也是我們告別的時候了。”

伊綴爾聽懂了她的話的意思，瞬間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搖着頭說不。

埃蘭薇卻從容起來，她拒絕了我們的勸說，執意回到自己丈夫身邊去。

我渾身都冷得發抖。

直到一只小手牽住了我的。

我低頭一看，埃蘭迪爾在一邊難過的看着我們。

他還只是個孩子，貢多林有許多孩子。

不，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我們一定要救出貢多林新的希望。

【7】

我叮囑伊綴爾帶着能聚集的人手趕緊去密道。而我是主要戰鬥力，必須要盡快回到前線。

伊綴爾點頭表示了解。

當我回到廣場前的時候，怪物大軍已經穿過了山谷，全部盤踞在城牆之下，巨大的濃煙從守望之山的洪流和巨蛇火焰交界之處騰起。熱浪滾滾，不少人因此而暈倒。貢多林全城的泉水，只剩下王之噴泉依存，然而那水也已然發燙，生出濃霧。

我焦急的搜尋着格洛芬德爾——我眼睜睜看着炎魔的鞭子纏住了杜伊林的腳踝，然後一把将他扯下城牆去。

不——！

我的心髒在那一瞬幾乎驟停，用盡全部力即力氣趕了過去——但還是遲了。

杜伊林仰面倒在岩石上，箭矢和弓全部散落在一邊，斷成了碎片。他的眼睛裏，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他死了。

【8】

我和勾斯魔格相遇的時候，真的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他是一個堕落的邁雅，能力很強，智商很高，他對我印象極為深刻，看到我的第一眼直接往後退了一步，吩咐自己的走狗們堵住我。

于是我更不爽了。

飛龍和炎魔，永遠都是這群棘手的家夥。

【9】

等我斬滅最後一只飛龍，從龍的身上滾落下來的時候，已經快擡不起手臂了。

我不知道為了徹底覆滅貢多林，莫高斯派出了多少軍隊，我一個人面對着的重重的炎魔和飛龍還有巨蛇，總感覺敵人源源不斷。

總之現在對于我來說，我已經精疲力盡了。

我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腹部和大腿都很疼。還有從沒在旁邊斷絕過的喊殺聲

有人過來将我抱起來，我花了很久才能辨別出這個臉上全被煙嚣所遮蓋，極為狼狽不堪的男人是艾加摩斯，他原本和杜伊林一樣堅守在城牆。在城牆全部淪陷後，我沒找到他，以為他也犧牲了。

因為後面還有追兵，我受傷了，他将我交給另外一個精靈，于是帶着這群戰士們往王之廣場沖去。

我們從濃煙裏沖出來，我看到不少軍隊和人民都已經在這裏，他們看到我們的時候，忍不住發出歡呼。

還有格洛芬德爾，他看到我的時候沖過來抱住我。

我也緊緊抱住他。

太好了，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