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二更】

【1】

事到如今，不管王命如何，撤離都已經是唯一的選擇。

我到了現在才發現我的腹部和大腿都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長發也被燒焦了大半，更別提其它零零碎碎的傷口。

真的是慘烈的慘不忍睹。

我只是在喘了幾口氣後，借着格洛芬德爾的手喝了幾口水，然後對自己受傷最嚴重的腹部和大腿微微曲起手，施展了一個最低級的愈合術——只是愈合，無關美醜。

我想重新站起來，只不過沒想到一個踉跄，差點又摔下去。

有點尴尬。

【2】

勾斯魔格指揮着安格班的軍隊再次進攻，而集結于此的精靈大軍也與他們展開慘烈的厮殺。

圖爾接手了軍隊的指揮，我因為暫時上不了戰場，只能協助大家躲入王宮。

特剛已經率領着王之護衛奔上了戰場，只過不了一會兒，濃厚而滾燙的霧氣籠罩了整個廣場和王宮，雲層暗湧，光線低迷。

最後一個噴泉被破壞了。

王宮裏，幾乎所有人都在低低的哭泣。

我終于回複了一些體力，站起來，提着我的劍，走到王宮門口去。

【3】

特剛站在人群高地之上，環視四周一圈。入目全是殘磚斷瓦，屍首遍地，絕望和死亡在此蔓延。

他的目光，由于太多的悲痛，星光在他眼中已經破滅了。

他開口了，帶着深沉悠遠的嘆息：

“這便是慘烈的貢多林陷落之役。”

人群在騷動，在戰栗。因為在現在聽到這句話，完全會想起那古老的預言，預示着今日的淪落。

圖爾不能接受特剛已經失去希望，他懷抱着對王的熱愛，對特剛大喊：“貢多林依然挺立，烏歐牟亦不會容忍它的毀滅！”

特剛只是搖着頭：“我已拒絕烏歐牟并将邪惡帶入鮮花平原，如今他已棄之而去任之于火中枯萎。唉！我的心中已經對我心愛的城市失去希望，然而諾多的子民永遠不會成為弱者。”

他對他的子民宣布道：“不要再對抗厄運，我的子民們！在逃脫中尋求平安之道吧，現在可能還有時間；即刻起圖爾便成為你們的效忠對象。”

圖爾非常的驚訝，他站了上去：“你是王。”

特剛答道：“我将投身于戰鬥之中。”然後他忽然伸手，将頭上的王冠取下，猛地擲于金樹葛林高下。

站在那兒的加爾多将它重新撿起，他們都在懇請特剛再次戴上，然而特剛拒絕了。

不着冠地走上他王宮邊的白塔之頂，他的聲音洪亮如同號角聲在群山之中回蕩，在雙聖樹下聚集的所有人以及依然在薄霧中的敵軍都聽到了他的呼喊：“諾多精靈的勝利不朽！”

他們還看到了精靈王後，美麗的精靈王後淚流滿面從王宮中奔了出來，不管一切的追随自己丈夫的腳步而去了。

【4】

我撤了回來，先跟着軍隊護送着大家前往密道，過了很久，才看到圖爾喪氣的跟了上來。

他一定是想說服特剛而失敗了，王之護衛全部不見，想必是也是留下了。

我們來到Gar Ainion（諸神之地），這裏是貢多林的最高處，伊綴爾站在這裏，頭發散亂，卻抿着唇緊緊盯着下面王宮。

無數的獸人已經攻進了那裏，燒殺搶奪，白塔也被圍攻，塔下有一只鐵蛇正用尾部猛擊着基座，噴出熊熊烈火，而炎魔們也站在它身邊。王族護衛的成員們痛苦的慘叫聲一直傳到上面的我們的耳中。

最後，在巨大的轟鳴聲中，白塔終于轟然倒塌了。安格班的半獸人在旁邊肆意大聲的譏笑，穿透了煙嚣和水霧，直到我們耳中。

這就是特剛和埃蘭薇最後的結局了。

我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5】

由于密道有幾個，我們當時挖的時候，特意串了幾條，就是怕萬一的話可以幹擾追兵，但真正的出口有一個。

伊綴爾一直在痛哭，雖然理智讓她知道現在不能耽擱，身為王女的她必須打起精神，帶領大家。可是雙親逝去的悲痛，哪有這麽容易被平息？

我們好不容易逃出密道，還是損失了一部分人手。然後在接下來前進的方向，結果又發生了分歧。

有一部分人覺得去鷹之裂隙的計劃十分愚蠢，不如去脫逃之路，距離只有一半，并且有魔法的保護。

伊綴爾出聲試圖阻止他們，但還是有一部分人離開了。

【6】

因為要穿過巨鷹族的領地，在這裏我理所當然的成了向導，聖樹家族的萊格拉斯（此萊格拉斯并非是魔戒裏的精靈王子，兩者只是同名）與我一起，他擁有極佳的視力，并且非常熟知這片平原。

埃蘭迪爾看到我很高興，然後被我的慘樣大吃一驚，跑過來拉着我的手：“菲瑞瑪，你怎麽啦？”

我身上的铠甲本應該刀槍不入的，可惜我的敵人全是一群怪物，所以铠甲被巨龍鋼鐵的羽翼和爪子擊碎，我不想吓到他，對他笑：“這是屬于我的勳章。”

埃蘭迪爾“哦”了一聲，對我偷偷告狀：“菲瑞瑪，梅格林對我太壞了！他想把我摔下懸崖，菲瑞瑪，你不要再想着他了。”

什麽？

我吃了一驚，看了看那邊的伊綴爾和圖爾，他們也聽到埃蘭迪爾的話。圖爾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對我說起那些我不知道的事。

混亂一開始，接着戰士都在外面抵禦外敵，梅格林率領着自己的親信跑去抓伊綴爾。不知道他從哪兒知道的消息，非逼她帶他去找密道，還想把埃蘭迪爾當着伊綴爾的面生生摔死，埃蘭迪爾狠狠咬了他一口，伊綴爾也在跟他搏鬥，最後圖爾趕到了，與他在城牆上決鬥，最後将他扔下了懸崖。

完全應驗了當年他的父親伊奧對他的詛咒。

我很沉默。

其實他以前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

只是可惜，還是誤入了魔障。

【7】

埃蘭迪爾問起了薩爾甘特，又問起了艾克希裏昂，因為他跟艾克希裏昂的笛子還沒有學完。

只不過，薩爾甘特不知下落，艾克希裏昂和勾斯魔格同歸于盡。

我們這一行同行的十二領主只剩下圖爾，格洛芬德爾，加爾多以及艾加摩斯。鵬羅德和羅格在巷子中死戰到最後一刻，杜伊林死在我眼前。

昨夜明明我們仍在歡笑。

今日已是人世兩隔。

【8】

鷹之裂隙的小道非常險峻，我們被迫排成一隊長列前進。我和萊格萊斯在最前面領路，加爾多和聖樹家族的人護在前列。後面是婦孺和傷殘人員，伊綴爾和圖爾以及白羽家族也在中間保護着。艾加摩斯手腕骨折，不自然的扭曲着，也跟在圖爾旁邊。最後是格洛芬德爾和金花家族，他們負責殿後守衛。

我過一會兒就會忍不住回頭看一看隊伍的最後方，隐約看到那頭金發飄逸在空氣中，就會安心不少。

【9】

然而我們還是遭遇了敵人。

由于地勢太過危險，我們不得不夾在峭壁與深淵之間一米寬的險路上。然後一支半獸人軍隊從岩石後繞了出來。

加爾多率領着隊伍立刻迎上前，而隊伍的後方也傳來喧嘩聲。我的心頭一跳，忍不住往後方看去。

過不了一會兒，一個飛燕家族的信使沖了過來，帶來了後方的情況。金花家族被後面的追兵追上了，追兵裏還有只炎魔。

【10】

我強撐着往後面趕去，同時大聲呼喚着巨鷹，請求他們的幫助。

過不了一會兒，寂靜的山巅終于有了回應，巨鷹們從上俯沖下來，将半獸人拍下了懸崖，隊伍因此可以繼續前進。

我已經快要靠近隊伍最後方了，已經可以看清最後面的那只炎魔。他忽然一躍而起，跳到了險道中間左邊正好處于裂口邊緣的危岩上，對準前方的婦孺傷殘們開始抽動它那火鞭。

穿着金色铠甲的格洛芬德爾絲毫未聚，他緊跟其後，手握寶劍，沖着炎魔砍去，炎魔不得不避開。兩人在危山斷崖上，展開了殊死搏鬥。

我調起最後的力氣沖過去，加入了戰鬥。

由于體力透支太過厲害，我被炎魔的火鞭給絆倒，但是在倒下前，我以手中的寶劍作為标槍，狠狠投了出去，直中他的眼睛。

他仰天憤怒的嘶嚎起來，又一鞭子抽過來，勾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他拖動前，其他精靈拼命抱住了我，并嘗試破壞炎魔的鞭子——不知道什麽材料組成的，非常難以砍斷。

格洛芬德爾一躍而上，用劍猛地砍下他持鞭的手臂，而炎魔在痛苦與憤怒的折磨中，拼命撞向他。雙方陷入纏鬥，并在搖擺中臨到峭壁邊緣。

我搖搖擺擺掙脫了火鞭，無視脖子上的劇痛，睜大已經模糊的眼睛，朝那邊看過去。

我看到炎魔甩脫了格洛芬德爾，想要跳過來，可是我的丈夫不知道哪裏迸發出那麽大的力氣，他狠狠一撞，匕首刺入炎魔的後腰，将它撞入懸崖。

炎魔尖叫着，情不自禁往前撲的時候回身狠狠一抓，抓住了他的頭發。

我眼睜睜看着我的丈夫與一只炎魔同歸于盡齊齊落入深淵之中。

而我只能在懸崖上對他徒勞的伸出手，連聲音都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