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冥界有套房 - 第 46 章

第46章

小姑娘說着,拉起廖回就想往櫃子裏走。

“有兩個甜甜。”

她大約還以為大人們是在和她玩游戲。

不過也是,這個歲數的孩子對于死亡的概念還很淺薄,她眼中的死亡,無非就是變成了天上的星星和去了很遠的地方。

可星星怎麽會是人變的呢?

那都是大人們帶着善意的謊言。

要是星星都是人,天上得有多少顆星星啊。

報警倒也不用找外人,還是老倒黴蛋劉小林,畢竟找外人還得重新再解釋一遍,那多麻煩啊。

找熟人可就方便多了,只要把這事這麽一說,一個燙手山芋就扔了出去。

至于該案的案發地點不在劉小林的管制轄區?

那是他該頭疼的事情。

她才不管呢。

不過事實證明,劉小林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不過三五天的功夫,那個姓劉的中年女人就以故意殺人罪進去腳踩縫紉機了。

然而廖回還是對此耿耿于懷,因為他怎麽也想不通,自己一家人對他們那麽好。

她到底為什麽要幹出這種事情來。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懷疑過他們,哪怕是她把他的孩子接丢了。

他也沒有去責怪她。

誰知道…

她竟然以怨報德。

要知道她自己也有一個女兒啊,難道她看着自己女兒的時候,就不會有哪怕一丁點的愧疚嗎?

不止廖回想不通。

周嘉钰也想不通。

她想不通一個沒有利益沖突的人,為什麽要去殺死另一個沒有反手之力的無辜孩童。

他們搞不明白,上頭的劉小林也是一頭霧水。

不過他搞不明白,好賴還可以問人。

“廖甜甜那個案子,你們當地的法院判了嗎?”

“判了啊,死刑,立即執行,說起來也是好險,再有五六年的時間,這案子就要過追溯期了。”

“你說,”劉小林的聲音裏滿是疑惑:“她為什麽要去殺這個廖甜甜?他們之間又沒仇又沒怨的,廖回一家對他們家還那麽好。

兒子去世以後這老兩口還把房子便宜租給他們一家人住,你們說,她怎麽就能,就能這麽心安理得呢?

我想不明白。”

劉小林眉頭緊縮:“我是真想不明白。”

另一個警官點頭:“我也想不通,你們說她是不是瘋了?

聽去抓捕的小王說,她被抓和審訊的時候,一直大吼着人不是她殺的,他們一開始還以為真有什麽隐情呢。

哪知道認認真真查到最後,兇手就是她,一點沒冤枉人。”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嫉妒呢?”一個女警端着一杯剛沖好的咖啡從茶水間走了出來:

“我負責她的審訊檔案歸檔,她的筆錄我看過了。

她說她沒殺廖甜甜,其實可以理解為,她是沒想過殺死廖甜甜,但她确實害死了廖甜甜。

她說她沒有殺死廖甜甜,這句話是錯的,中間還少了個想字。。

應該說是她沒有真想殺死廖甜甜才是正确的。

至于為什麽要把那個想字去掉,我想這也很好理解,一個人幹了一件壞事,難免會有幾分良心不安,這時候壞人會給自己找借口。

比如,是她該死,如果她不怎麽怎麽樣,我就不會殺她了。

把錯誤推到受害者身上,反正死人又不會開口講話,這樣他們就可以繼續心安理得得活下去。

至于為什麽我說是因為嫉妒殺人,是因為她在筆錄裏提到了一句話。”

女警特意停頓了下,賣起了關子。

這讓還等着她下文的一衆警員可急壞咯。

“文姐,您可就別吊我們胃口了,快說吧。”

“是啊,那到底是一句啥話啊?”

“文姐,你給我這胃口吊得,我心裏直撓癢癢啊,您行行好,饒了我,讓我今晚睡個明白覺吧。”

“好了,既然你們這麽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好了,”那女警笑了笑:“她說,她女兒想要一個玩偶很久了,但是家裏卻沒錢給孩子買。”

“這…”劉小林一頭霧水,完全摸不着頭腦:“這和案情好像沒什麽關系吧?”

“是沒什麽關系,”文姐引導他們說:“但是你們想啊,她女兒小時候很想買一個玩偶,但是一直沒錢買,這和廖甜甜的死有什麽關系?她為什麽要在筆錄的時候提這件事情?”

警員們沉默了,因為他們沒想出來對方為什麽要在筆錄時提起這件事情。

“往往最關鍵的信息,就藏在這些看似毫無聯系的話裏,因為那是施暴者內心最深處的潛意識在作祟。”

文姐喝了口咖啡,一副勝券在握的得意模樣揭曉了謎底:

“前面我有說,一時沖動做了壞事的人會給自己找借口,這些借口可能是很細微的,有可能就是受害者今天沒有沖他笑這樣愚蠢的理由,就是她受害的原因。

所以在這裏,她女兒遲遲得不到的玩偶,就是她犯罪的理由。

憑什麽自己女兒一直想要的玩偶一直得不到,別人卻能輕易得到,還不珍惜?

廖甜甜家境可不錯,一個玩偶而已,一向疼愛女兒的父親一定會滿足女兒的要求。

而且你們仔細想一下,廖回和施暴者一家是什麽關系?”

劉小林腦中白光一閃,他頓時恍然大悟,思緒如同山洪決堤般擴寬。

“是雇傭關系。”

“對,嫉妒是一個人的本能,她嫉妒廖回一家,憑什麽人家那麽幸福那麽有錢,自己和老公卻只能做人家的工人?憑什麽女兒一直想要卻得不到的玩偶,她廖甜甜可以輕輕松松得到?

憑什麽?憑什麽?

或許,就是那一聲聲的嫉妒不滿,造就了這場悲劇。”

“僅僅是因為嫉妒嗎?”

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周嘉钰也很震驚。

劉小林老老實實得說:“我們推算來推算去,嫉妒心理作祟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真是這樣,”周嘉钰唏噓不已:“那小姑娘也太可憐了。”

當周嘉钰把劉小林說的這些推理和猜測全部說給廖回聽的時候。

廖回卻沉默了。

“怎麽了?”

周嘉钰看他一直沒吭聲,忍不住問道。

“我只是,”廖回哽咽了下:“突然覺得沒臉見甜甜。”

他深吸了口氣,将臉埋進了雙手之中,沉悶的聲音從手掌背後傳來:

“如果我,能早點察覺就好了,明明…明明她已經表現得那麽明顯了。

她女兒比甜甜小兩歲,小孩子長得快,很多時候一個季節沒過完,衣服就小了,穿不上了,可衣服還是新的。

我覺得浪費,就會把那些新點的好的衣服給她女兒。

誰知道給來給去,幫來幫去還養出白眼狼了。

以前我給她那些衣服的時候,她就會明裏暗裏地酸上兩句。

說什麽還是甜甜命好,季季都是新衣服。

那時候我也沒多想,以為她說那話就是字面意思。

誰知道啊,就是我的一時疏忽,導致我們父女二人分離了十幾年啊。”

廖回說着,情緒霎時崩潰,一拳打在了旁邊的地上,激起一陣塵埃。

一如他們的人生。

不論是廖回父女也好,那個因嫉害人的殺人犯也好,這人世間上演的數幕的愛恨離合,就如塵世這個名字一般,如塵土般微小,又如塵埃般浩大。

微塵飛揚,錯亂複雜,分分合合,像極了這人間令人哭讓人笑的紅塵滾滾。

“不論以前如何,再多心酸與苦楚都已是過往,”

周嘉钰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道:

“過去的,我們留不住的,不論是在人間還是地府,只有現在我們能把握住。

甜甜喜歡你的甜品店嗎?”

“那倒是挺喜歡的,”廖回勉強笑了笑,抹了把臉:“特別是看見店名上的甜甜兩個字就更喜歡了。

她現在沒事就呆在店裏,只要有客人上門就特別興奮,不停地說歡迎光臨。

因為太興奮了,還吓跑了好幾個客人。”

“爸爸!”

廖甜甜從店裏跑了出來:

“姐姐是來吃甜品的嗎?”

她記憶倒還不錯,竟還記得周嘉钰。

“是啊,”周嘉钰笑了笑:“甜甜給推薦一個。”

“吃甜甜蛋糕怎麽樣?”廖甜甜強烈推薦:“很好吃的,甜甜的。”

“聽名字就知道了,”周嘉钰點點頭:“那就這個吧。”

說是甜甜蛋糕,其實就是芋泥流心蛋糕。

夢幻的淺紫色,蛋糕的最上頭撒着脆脆的杏仁片,幾朵漂亮的奶油花,還有一點芋頭丁。

用勺子輕輕從中間挖開,最裏頭的芋泥餡就會柔軟得流出,舀上一勺裹着芋泥的蛋糕胚塞進嘴裏,輕盈的蛋糕胚搭配微甜的流心芋泥。

口感好到讓人忍不住微笑。

這款蛋糕,的确對得起它甜甜的名字。

“好吃嗎?姐姐。”

廖甜甜湊到她的跟前,小聲得問道。

“好吃,很好吃。”

周嘉钰伸手揉了揉廖甜甜的腦袋。

卻聽這小孩又問:

“那姐姐,你還難過嗎?”

周嘉钰愣了下,猜到是自己剛剛和廖回說話的場景被她看見了。

“我不難過了。”

“太好了,”小姑娘轉頭就蹦蹦跳跳跑走了:“我端一份去給爸爸,吃點甜的,心情就會好起來。”

周嘉钰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個輕松的笑。

看來那段經歷并沒有對她造成太大的影響。

這樣就太好了。

畢竟無論怎麽懲罰加害者,受害者受到的傷害也已經是過去式了。

無論怎麽做,她當初所承受的痛苦也沒辦法減免一分一毫。

如果受害者自己能邁過那段痛苦的記憶,重新開始新的生活,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周嘉钰離開之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之前那家門面到裝修都是純白色的店面,現在已經煥然一新,從門頭到屋內全都改成了淺淺的粉色。

好像夢幻的公主屋。

屋裏,廖回正半蹲着身子聽廖甜甜在說些什麽。

似乎是小孩子說了什麽有趣的話,廖回緊皺的眉頭舒緩開來,不經意間笑了起來。

這樣就很好了。

至于加害者,等到她被執行死刑以後,她的靈魂将會在地獄繼續接受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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