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還得是呆萌 - 第 6 章 人妖殊途

顧相惜躲在死角裏不住嘿嘿得笑,背後山風凍骨,早已帶走她身體的大部分熱量。但她又不知道這人是敵是友,在姑且還能忍受的狀況下,她是死也不會出去的,便躲在一旁、有理有據地偷窺起別人洗澡來。

她只見那人冷淡着臉,手指一彎,夾住後那只貍貓的毛爪并将它移開,随後身子往溫泉下沉了沉,一朵血色蓮花在水中漸開漸敗,可見傷得不輕。

而貍貓也不惱,坐下來舔爪子。完畢,見那人還不理它,它主動示好,舔舐他肩上傷口。同時又柔和得喵了幾聲,那人飛它一眼,它立刻往地上一躺兩只前爪軟軟得彎曲着,時不時躬着身子左右打滾賣萌。

夜惜輕嘆口氣,側轉過身子,斜倚在溫泉池旁。脖頸間墨發微濕,綴着幾滴玲珑水珠,其餘則是浸沒在白玉湯泉中随波飄蕩。

他擡手甩淨手上水珠,由下往上輕撫貍貓的腦袋,貍貓似乎極為舒服,它眯着眼,輕昂着頭,喉嚨間發出細微的“呼呼”聲。

夜惜左手探過貍貓腦後停在它的脖頸間,兩指一捏将貍貓提站起來,替它撫淨毛發上的雜物。貍貓眨着圓溜溜的眼睛轉頭瞅着夜惜,眼神竟是像人類般透着狐疑。

他微微一笑,食指和拇指捏住它頸間毛皮來回揉搓。貍貓掙紮了幾下,終還是無可救藥得閉上眼睛享受,一條長尾不斷掃着地面。

喉間低吟聲越發得響,夜惜嘴角一勾:“蠢物。”

那貍貓竟似聽懂了般,陡然睜眼,亮出鋒利的爪子一揮。他白皙的手腕間頓時迸出三道血痕。

“喵嗚!”貍貓躬着背炸毛了,它張開四爪想飛撲到夜惜身上。而他一彎身子,那貍貓在空中撲騰幾下還是落入水中。

“嘩!”好一朵漂亮水花。

貍貓掙紮着想浮出水面,奈何天生水性不佳,嗆上幾口溫泉水後便開始下沉。夜惜遁入水中,游了幾下後撈出一團濕淋淋的毛東西。

它吃了虧,知曉不是其對手,便四爪攤開,軟綿綿的趴在夜惜的手中,耷拉着眼舔舔他的拇指後,毫不猶豫得合上貓嘴。随後又哆嗦着爬起來甩他一臉粘着貓毛的水珠才肯安分下來。

夜惜冷淡着臉,這貍貓真是執着。

時間退至半月前,從夜惜宮第一美女白宛照突發急病開始說起。那時她渾身發着高熱臉頰燒得通紅,而心口處卻是透骨生涼。

這病來得突然,來勢洶洶讓人措手不及。同是堂主之位的葉星菲火急火燎得從皇宮禁苑中“請”回了兩位太醫。兩位太醫來時已是神志不清,待清醒後才發覺自己已是身在雲中不知他鄉。

而最終,診斷無果的太醫被扔下了懸崖,從此徘徊在明山腳下的游魂便又多了一雙。

葉星菲救人心切,一時亂了理智。他直入長生殿獻策,何不如領了一隊人馬踏平那望月樓,任它危樓再高可摘星月也只得給他們墊腳。順便再奪了天機閣,如此,既能清除敵方勢力又可救得白宛照一命。當真是一箭雙雕之策。

而夜宮主文言,只笑着讓他退下。随後差人尋出葉星菲的檔案。見他原是京中某富貴人家的子弟,生性自命不凡,心大膽肥。後因失手錯殺王侯入了夜惜宮方留得命在,而家中亦是榮貴依舊。

他笑笑,手中端着一杆兔肩紫毫筆作畫。白淨宣紙上,一朵桃花開得正豔。

随後不過三日,江湖傳聞夜惜宮葉堂主病死榻上,屍骨置于長回山山腳,死前将本家財富盡數獻于夜惜宮。江湖人雖恨他入骨,但也稱他是生時盡忠,死亦守疆。

而在夜惜宮內,葉星菲的死亡若石沉大海一般,絲毫未掀起任何波浪。宮內很快又有能人頂替了他的位置。

在葉星菲自殺的那日裏,夜清明請他入了長生殿。冰冷的地板跪得他心身俱涼,光滑似水地面映着他僵硬的臉。

夜清明依舊是紫衫半褪,略微突出的鎖骨上開着一抹豔se桃花。他把玩着一杆長鋒兔肩紫毫筆,挺拔尖銳的筆尖來回掃着花心,夜清明閉着雙眼,邪眉微蹙。

葉星菲許久不見動靜,終是耐不住性子擡眼一瞥。只見他提着兔肩紫毫筆在桃花花心一點,打着轉緩緩将筆尖推入。攪動幾下抽離後落幾滴殷紅煞了桃花,黑紫的筆鋒徹底成了黑色。

葉星菲記起從前讀過的一句詞,不是多有深意只是極為簡單的敘述描寫,寡淡至極。“紫毫筆尖如錐兮利如刀”。

他迷離着雙眸,筆尖飽蘸,他娴熟得飛舞幾筆,收筆後,鎖骨處便又開了一朵旖旎桃花。

“快快,把那案上的銅鏡給我。”他甩開筆,對着還未回神的葉星菲媚聲道:“小星菲,小菲菲。”

“……”

葉星菲顫顫巍巍地起了身。夜惜宮光是堂主都有十位,但能有機會和夜清明同處一室的卻是寥寥無幾。他心中狂喜不已,現在他終能與白宛照并肩了吧?

對鏡看了許久,夜清明露出了還算湊合的神情。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同他說話,小孩子玩一般的戳着銅鏡,不斷改變着它位置,直到明黃&色的反光晃了幾下後穩穩落在葉星菲臉上。

夜清明趴着身子,下巴磕在銅鏡邊緣處。他側着頭,望向葉星菲笑得極為幹淨:“小菲菲,你家家底如何?”

葉星菲愣住,像是被控制了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張口便答:“良田,七千三百傾,房屋二百三十一處,花園亭臺各八座。當鋪錢莊各七所,當鋪本銀七十萬錢莊本銀……五十萬。另本家中,金瓷珠玉,四種類別庫房各十間。外有五間專供收藏古典書籍,以上約折合白銀四千八百三十萬兩。”

他還算流利得吐落完話,夜清明才移開鏡,他驚訝道:“小菲菲家底果真是豐厚無比,竟可供夜惜宮上下使用三年。”

“诶?”葉星菲錯愕,不明白夜清明在說些什麽。

未等他發表意見,夜清明便傳聲明山道:“葉堂主自願捐出全部家底,大家又有肉吃啦。”句尾時,夜清明忍不住又媚了一把嗓子。

“好喽!”莫伊樂呵呵得傳音道,“記葉傻……堂主大功一件!”

“宮主!你這是何意?我葉星菲何處得罪宮主竟要全族都遭此滅頂災禍?!”痛責聲回蕩在空曠的長生殿。

夜清明巧笑倩兮,眯着一雙狐貍眼道:“哀家的人誰都別想動,動則剁爪!”

葉星菲詫異着臉,呆望着夜清明,不明所以,他竟不知自己何時碰到了他的底線,而夜清明又是這樣的畜生。

夜清明未來得及繼續,周身便毫無征兆得一顫。他臉色煞白,長睫顫動,如受啖肉噬骨之痛。而那鎖骨處黑血泊泊,敗盡桃花。

夜清明置若罔聞,赤足下榻,從木櫃中取出一疊白绫。

一纏一繞間,葉星菲很快沒在了這白绫中。

“葉星菲亥時一刻自盡,家産盡數轉至夜惜宮。若遲一刻,家中親眷則少一人。”他說着,撿起方才扔掉的兔肩紫毫筆,就着毒血潑墨揮毫。那是白绫上提前寫下的吊唁。

收筆後他笑道:“小星菲,本宮親自寫的。你看看,可還滿意?”

其字勁直方正,其人……不忍直視。

葉星菲此刻已然不能言語,頭腦中回蕩的只剩下兩句。

亥時一刻,死。遲一刻,少一人。

待得葉星菲木然離去後,夜清明察覺到門外之人,他耷拉着眼,懦懦得喚道:“小……”

“啪!”似乎什麽東西斷了。

“夜……”

“唰!”一截幽綠的樹枝瞄着他的眉心刺來。

夜清明“惜”字還含在口中,一看他折得是浮生樹樹枝立刻肉痛不已,提了劍就要沖出去砍他幾下。

雖然結果是夜清明被奪了劍,身上複添了幾個血窟窿。也是那一日,夜惜宮的所有凝血膏全部用完。

那時的夜惜本是在玲珑天池,但夜清明傳音時,尾音的妩媚讓他背後發毛。而等他喚回靈鶴準備管制夜清明時就見那不争氣的東西背上馱着只受驚炸毛的蠢貓。

那蠢貓見了人,當是他指使的靈鶴才讓它受盡驚吓。蠢貓從此将他記恨在心中。等他行至長生殿時,發覺殿內還有別人,便攏袖站在那裏正大光明得聽牆角。

夜清明心狠手辣,而這也是他們父子不睦的原因之一。

而蠢貓從那日起便四處跟着,但凡他一停蠢貓就一個側身躺下,随後打滾撒潑賣萌。

夜惜剛觸碰它的耳朵,蠢貓便厚着臉皮蹭上前來。貼着掌心蹭了幾下後哪裏肉多咬哪裏。

三番五次後,夜惜終于長了記性。這貓恨他,執着的恨他。

那貓實在是執着異常,就連那玲珑天池它也總是在那裏搔着癢提前一步等他。而他也沒法解釋,這只蠢貓究竟是怎麽上來的。

後來夜惜也習慣了,每日來得時候必定要蓋住蠢貓的頭免得它再咬人。雖然最後他卻還是扯下自己的衣物。倒不是說可憐,只因衣服被它拖踩着,到處都印着黑乎乎的小梅花蹄子。

夜惜極為無奈的攤着手,把蠢貓送到了岸邊。那貓軟軟得像是要化開了一般,它沒力氣再懲罰這個壞人啦,它要睡覺。

夜惜聽着後面沒了動靜,游回岸邊。修長的食指戳戳蠢貓的腦袋,沒反應,拉拉髒兮兮的後蹄子,也沒動靜。

知道它還沒死便沒再理它,反而理起了一直在看猴戲似的顧相惜。

“姑娘再不過來,就等着被風成肉幹吧。”夜惜閉着雙眸,不緊不緩的道。近來已有許多事讓他驚訝了,現在連只貍貓都能上得玲珑天池,一芥凡根又有什麽不可能?

顧相惜抖抖衣角,将黑石掩好後淩亂着頭發出現在他面前。

夜惜半阖着眼打量下她,繼續閉目養神,這凡根雖是普通至極,但卻生的靈性,除性子扭曲外還是不錯。而他是不讨厭這樣的人的。如此得了一個眼緣。

見這人自動将她過濾,沒有責問她的意思,顧相惜也不再憋着。探手在水裏攪和兩下,覺着還能适應,随後她哆嗦着身子解開鞋襪,還穿着衣物便滑進了溫泉湯裏。

貍貓聽見落水聲頓時一個激靈,顯然是心有餘悸。它轉過濕漉漉的貓頭看到對面蜷縮着一個滿臉幸福的女式人頭。

“……”夜惜冷着一張臉,“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嗯,沒關系。“此刻她已是顧不得那麽多了,上下牙齒打着架道,”我是人女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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