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18 章
第18章
◎一點自己努力的空間都沒有◎
孝啊!
斷燎提及同皁山的父母,确非與他們有什麽仇怨,此妖的出發點十分淳樸,他只不過是想要……
公費探親罷了。
“三辰殿這麽窮嗎?”遲問愕然。
“啧啧啧我可憐的小徒孫啊,莫不是路箋騙你說這兒很富足?”斷燎直搖頭,“你見過到點兒吃飯還要親自出去打獵的富足人家嗎?”
噢沒錯,路箋出去打獵了。
但三辰殿的裝潢怎麽算不上富足人家了?
“祖上富過。”斷燎繼續搖頭,“現如今只能說外強中幹,岌岌可危噫~”
畢竟殿主路箋很能花錢,又不曉得賺,入不敷出是早晚的事。
而三辰殿本是個神子殿,供奉的神子自個兒棄神而去,這讓人如何再奉。
好在,三辰殿确實是祖上富過。
到底是曾經蟬聯神圈斷層大桃浦的頂流神,鸱吻當年的受歡迎程度,可是到了天境要下限神令的地步。
據說早前神是能以原身入啓的,只是衆神子皆自持,不願多在世間露臉。
唯鸱吻例外,把下界游玩當日常消遣,惹得普羅大衆紛紛守在三辰殿前敬奉祭拜,但求有機會演一出偶遇戲碼,也跟那路箋一樣被鸱吻看上,從此高枕無憂,野妖變仙獸。
“唉~”遲問盯着自家金絲雀長嘆一聲。
路箋獵了什麽回來她不清楚,只知仙仙端上來的東西皆是熟食,也算是照顧了她的口味,但遲問實在沒什麽胃口。
這幾日的經歷于她而言,太失控了。
雖是第一天就告誡過自己:有多大能耐作多大死,可遲問在當日就引雷劈了大妖,隔天則幫着路箋硬剛了兩名神子加境靈,第三天仍不知收斂,直接在三辰宵禁之際,舞到了禁忌跟前,牽着他的手在月下發瘋。
能耐:只有一點。
作死:超級加倍。
這第四日眼看着都被睡過去一半了,命運還不忘抛給她一個公司財務危機的大雷,她能如何,她總不能跟話本裏一樣帶着大家搞基建搞經商吧。
遲問是來歸神的,她就算不是神二代,也是個富二代,在地府打工僅僅是好玩兼混個編制罷了,她有錢,一直很有錢。
前頂流可受不了這委屈,“你少買兩件漂亮衣服不行嗎?”
正啃着七彩蟹腿的路箋一愣,擡起臉來。
“天天這麽打扮給誰看呀,家裏都沒米吃飯了你還到處招搖。”遲問拍了拍桌子,“敗家爺們!”
“有米的。”路箋指了指桌上的清粥,“不夠就買。”
他今日的裝束很喜慶,半束的高馬尾綁了紅綢做點綴,與身上鑲着赤金繡紋的嫩綠深衣很相稱。
這男人的眼睛不開特效的時候是雙極純粹的狗狗眼,姑娘家需要畫個眼睑下至才能營造出的無辜感,他皺一下鼻子就能達成。
遲問不允許自己吃這一套,他在山門屠得眼冒青光的時候,自己就在現場,可不能被騙。
“話說得輕巧——”
“——吶。”他随手在吃飯的桌下一撈,拖了個小匣遞給遲問,“這屋子裏的東西都是你的……漂亮衣服,吃完飯去買好不好?”
“對不起,之前是我講話太大聲了。”遲問抱過沉甸甸的匣子誠懇致歉。
這啓境果然是她的快樂老家,不僅給分配漂亮老公,漂亮老公還給買漂亮衣服,他還有錢,而且打架賊厲害。
一點自己努力的空間都沒有啊。
遲問誠惶誠恐,“斷燎師公說三辰殿很窮。”
“嗯。”路箋同意,但三辰殿很窮與他殿主本人很富又有什麽關系呢。
遲問:“咱們有管錢的神使嗎?”
“……肅飔。”路箋答。
這老家夥怎麽陰魂不散!
遲問薅了他的靈脈,卻沒把他徹底弄死,正發愁呢,“那只妖借三辰殿的便利修鬼,尚走了不能見光的路子,那他把殿中財務管得這般差勁,會不會也是中飽私囊,拿大家夥的錢填了自己的缺?”
“……”路箋眨眨眼睛,提煉重點,“你要找他?”
“嗯,他沒死呢,我跟你說過的。”遲問怕路箋又忘,“他在寧安養了個鬼,這會兒應該已經魂侵入體了。”
路箋知道,路箋只是不在乎。
肅飔的名字只有兩個字,又養過幾年路箋,他記得這只狼蛛,但對方是死是活,他無所謂。
左右不過是個被吃了一半還留一半在身邊當屬下、就算當面撞破對方嚼自己舌根也毫不在意的,可憐小爬寵罷了。
肅飔全盛時期對路箋而言也只是份沙拉而已,如今那樣不死不活的,更是連擺上桌的資格都沒有,能有條靈脈堪用,都算他死有餘晖。
“我找他可是為了你。”遲問直接上升高度,“那鬼軀與你很是相似,若能尋着,追根溯源,你的血統也能有個具體說法。”
要觸底才能反彈的妖力,每月十五那離奇得跟詛咒似的萬物枯敗,讓他夜不能寐的駭人惡夢……但最讓遲問在意的,其實還是她自己的堕神,究竟跟路箋的神秘有多少關系。
“像這種身份不明的劇本,必是天道不容的套路,只是我……”遲問壓低了音調,“我既把你丟了,為什麽還要自毀?”
總不是良心發現,引咎辭職吧。
路箋搖頭,“你先丢的我,然後堕的神,我何從知道?”
“動手前沒跟你說什麽遺言嗎?”遲問撐着下巴苦惱。
“說了一句,不是遺言,也不是對我。”路箋記得自己被推下界時聽見的那句話。
她說:誰敢攔,我捏爆他的狗頭。
“噫~聽錯了聽錯了,我見不得腥呢。”遲問喝了口粥。
“徒手捏爆和用杆子擰下來,也沒差。”一直挂在門口晃來晃去的境靈突然接了一嘴。
它自從被路箋用面具限住後,也沒法再入遲問的腦內叨叨了,但那系統終歸是還綁着遲問,“主人,把新手福利開一下嘛。”
遲問:“噢,開。”
“唉呀主人你聽我說,你別不當——嗯?”境靈其實知道遲問沒把系統當回事,只不過它如今是粉絲了,遲問的态度在它眼中是有濾鏡的。
還以為她跟之前一般,那勸說的話都已經到嘴邊了,卻沒料到竟是如此幹脆的答應。
搞得境靈都忘了要拿捏宿主,直接就給遲問開了禮包。
是一次【百萬公關】的機會。
顯然以遲問目前的發展,她暫時還用不上,于是境靈便又幫她把這幾日漲的積分也兌了,換出一塊神體碎片來。
并非實物,僅是一個坐标而已,還得她自己去取。
地點在同皁山。
“哇噢,好巧呢。”遲問把手摁在心口,“感恩命運眷顧,現在說肅飔也在同皁山我也一點都不會吃驚的。”
“嗯?你怎麽知道?”低音從寝殿門口轟了過來,斷燎穿過枯敗一片的花祭梯橋,嘴上還不忘罵罵咧咧,“看一次心痛一次啊,我為你這些花費心費力,你倒好,種上還沒半天,全給毀了!”
費心費力:指張嘴告知路箋哪裏有花,并好心提醒花好不好關鍵就在品種多不多,所以一口氣指了上百個地方讓他去集齊了來。
“肅飔在同皁山?”遲問坐回飯桌。
“吶,最新的三辰日報。”斷燎把手裏的紙片遞給她,自己掰了只蟹腿,站着就開始嘬。
“背着棺材進鎮的少年……噢,那孩子叫寧小草啊。”遲問掃了一眼首頁的新聞,似乎這點小事在啓境不算多新奇,報導的篇幅并不大。
說的是那小孩因為拖着個棺材,年紀又小,被鎮上好心人收留的事情,可惜好心沒好報。
“總不是把歲歲鎮屠了吧。”遲問不懂啓境這僅一頁的報紙如何翻面,看不全乎。
但啓境之蠻,殺人放火都是以整村為起步價的,她早有體會。
“他倒是想。”但鎮子畢竟不同于山腳下的村莊,防禍手段還是很及時的,共務所響應得也很快。
可就算經驗豐富,到底還是給那孩子跑了。
“據說他發瘋的樣子雖煞氣駭人,但招式野蠻,一看就不曾修煉。”斷燎補充。
而奇怪的是,寧小草逃脫的時候用的卻是十分熟練的風術,畫下風陣的時間僅僅瞬息,神情也與之前判若兩人。
“确是兩人。”遲問了然,肅飔肯定已經進去了。
那麽鬼軀就是吃百家飯的孩子寧小草,而非柳溪已然亡故的舊識。
遲問盯着新聞上寥寥幾句的描寫:所過之處,草木枯敗,花枝凋零。
路箋倒是沒這個特效,他有這個能力,但屬于主動技能。
礙于本尊在場,遲問摁下疑慮不表,而斷燎關注這件事,與遲問的出發點又有不同,他是跟肅飔有過節。
日曜修仙,星爍修妖,仙妖皆是走靈脈修行的路子,資源有沖突,兩院關系自然不好。
雖說不上有多大仇,但對方落難了踩兩腳,斷燎還是很樂意的,“我問過家裏人了,同皁山确實有人見過背棺材的小孩。”
遲問毫不吃驚,“看來這公費探親非去不可了。”
“不不不,是蜜月旅行,我只是你們真摯的親友兼導游罷了。”斷燎微身作揖,“能讓我順道探望一番垂老父母自是再好不過,我會心懷感激為你們祈禱百年好合的。”
“但更重要的是讓你們兩位玩得開心啊。”
畢竟那山上什麽都有,萬物同皁,一鍋亂炖。
月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