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24 章

第24章

◎還得是公主抱◎

這是,神子鸱吻穿過的衣服。

是她一把将路箋扔下天境,轉身于九天之上鬧了整整十日時,穿的那套衣服。

她也确實穿着這身衣服,捏爆了好幾個神仙的狗頭。

然後笑一聲,“鸱吻好吞麽?那我偏就什麽也不想留了。”

遲問冷汗直下。

她是穿着這衣服自毀了神體的。

突然喚醒的記憶擾得遲問反應都慢了許多,路箋剛才說了什麽,她根本沒聽清楚。

“哈?”她擡眸,還有些愣。

路箋倒習慣了這家夥變臉之迅速,不以為然。血衣上有神之氣息留存,可那味道跟遲問身上的一模一樣,他根本察覺不出異常。

“餓了啊?”他最後得出這個結論。

遲問把包裹遞給他看。

那裏面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卻很完整,幾乎沒有破損,是很精巧的做工,但不是路箋選的那套,“不是這個,我買的不是這個。”

遲問怕黑,怕疼,怕血,這上面有血。

路箋終于反應過來,一掌合上了那包裹裏的禮盒。

神子血衣應該受了神力加持,而且程度不小,遲問覺得自己自開盒的那一瞬便被限制了呼吸,多出的記憶湧入腦海,卻跟混入了泥漿似的,又沉又堵。

路箋把她帶出婚介所,那賣給他衣服的小販自然是早就尋不見了。

“是與你說歃血為盟的那個?”遲問縮了縮身,在火山下竟覺得有些冷。

“對。”路箋點頭。

同皁山的本地人幾乎只有兩種性格,要麽是跟客棧小二似的鹹魚打工人,要麽就是跟斷燎那般的熱情自來熟,故而本就戒心很低的路箋,并不覺得突然跟他攀談的男人有什麽可疑。

很多同皁小販都喜歡跟着客人走,找機會套個近乎,然後賣給對方據說是內部的、限量的好東西,這一點,幾人剛才來時,斷燎也已經告知了。

但顯然這一個,是蓄意接近,且是專門等遲問走開了才單獨接觸的路箋,莫非是……舊相識?

路箋不似遲問,他記不住那套衣服,只覺得遲問臉色煞白,是血腥作祟,“這個且扔了,不要怕,買別的。”

“不,帶回去,走吧,我們回客棧去。”遲問渾身仍不自在。

“要抱嗎?”路箋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拎着飯盒,也不知想從哪抱。

但上次遲問見了血腥,确實是要抱回去的,還得是公主抱。

“……我沒事。”遲問搖搖頭,沒那個心情。

她不舒坦,卻不是被吓到了或是被記憶中屠神戮仙的場面震撼到了,她現下的體感很怪,她覺得自己幾乎挪不開腳步行走。

如負萬山。

“那要不要牽着走?”路箋又提供了第二個選擇。

昨日在梯橋上,遲問說天黑了看不見,路箋便牽着她走了,只是她好像不大喜歡。

路箋想不通為何,明明之前在肅飔的地穴裏,她牽着自己,走得可歡了。

“因為疼,我昨夜發抖是因為疼。”遲問心神不寧,冷不丁被路箋怨了,委屈得緊,“而且你那個時候牽我,也不全是因為要帶我回寝殿啊。”

明明是月圓失控,拿她佐了枯花拜了月嘛。

“記住了,疼。”路箋當時跟遲問共感了一小會,所以倒也知道對方的體驗。

那樣于她就算很疼,他記住了。

“手給我。”遲問卻不饒,把食盒接了過來,在路箋掌心拍了一下,“不用那般,這般就是疼了,就需喊疼,我很金貴的。”

說完還不滿足,遲問反手牽住了他,“然後,這樣才叫牽着走,嗯?”

“好。”路箋今晚着實學了很多“實用”生活經驗。

情感大講師遲問被莫名的壓制擾得心煩,便想着借題發揮,找回場子,不免多說了幾句,“不過呢,若想對誰表達喜歡,投其所好、信守約定,都是對的,這個你做得不錯。”

言語裏把路箋往喜歡自己的圈套裏領,若擱在承境,恐怕得被衆網友批判她壞心眼洗腦了。

“不對,你沒有做到投吾所好。”好學生路箋認真分析,十分清醒,“你要我去欣賞你自己喜歡的花好月圓,這不是投其所好,這是投己所好。”

路箋怕真是個學霸,說完還自己添上了結論,“你喜歡的,是你自己。”

遲問的腦回路打不了直球,路箋的邏輯在她這裏如同一把利劍。

被捅對穿的遲老師:“對不起,想讓你跟我有一樣的審美,與我喜好同樣的物什,是我局限了,很抱歉。”

人類的小腦瓜子向來如此,拘于一地卻覺得自己是萬方的主宰,什麽都想管。

“無妨,我也回報你了,我給了你我喜歡的東西。”路箋答。

枯花與鮮花,不都是花嘛,見月與見日,皆是天象。

分那麽清楚做什麽。

兩人各自在自己的邏輯裏自洽,一路逛回了客棧。

遲問雖一直讓自己跟路箋保持對話,卻還是被那血衣包裹裏的加持控得頭疼,她堕神的理由、最大的債主明明就牽着自己,她卻覺得滿街的人都是來尋仇的。

她只能一回房間便去請了斷燎,可惜師公在泡溫泉,不太方便,說是腳麻了,稍等再來。

遲問便讓路箋先回憶,“那歃血為盟,你可記得長什麽樣子?”

“長得像只羊。”路箋答。

遲問:“有胡子?笑眯眯?”

路箋卻直搖頭,“是長了像只羊的角,就是你讓我千萬別長的那種角。”

沒錯,神子約莫是不喜歡自己的寵物有攻擊性,她只希望路箋長獸耳肉墊大尾巴。

可惜路箋長的是爪子,但好歹是沒有角。

“是你這張臉的話,長角也行。”人類遲問的審美顯然更多元化一些,路箋的長相非常野,并不是中規中矩的端正臉,添些異元素也不會突兀,反而更增風味。

她阿谀完人家,又再問了關于那人的細節。

路箋不答,倒不是忘了,只是他可以畫出來,為何要用文字描述。

遲問乖乖等路箋畫畫。

這家夥的筆觸和功底,就遲問這個外行看來,也是極佳的。

“你畫他幹嘛?”斷燎若海底深淵的低音突然響起。

這妖走路沒有聲音,甚至沒有動作,路箋是否察覺且說不準,遲問反正是半點也沒注意桌邊多了一個人。

但他認識畫中之人?

遲問忙打聽。

“認識啊,老相識了。”斷燎坐下,轉向路箋抱怨,“說好的同皁山只記起我一個啊,怎又想起他了?”

“是神嗎?這個是神子嗎?”遲問可等不及了。

“哪能是神啊,神怎麽會與妖有舊。”斷燎說完笑笑,“不過他跟神的淵源,确實頗有意思。”

羊角男人長得不賴,路箋畫他只用了寥寥數筆,卻非常傳神。這男人的眉眼溫和,是書生氣質,名字倒也很是文藝,喚:折溺。

“折溺?”遲問看向與這名字如出一轍的斷燎,“噢吼?”

“可別噢吼,他來頭比我大多了。”斷燎與遲問一般,愛兜圈子,說完還故意繞路來了一句,“倒是你們兩個,路箋,遲問……嗯,行萬裏路總是遲,讀萬卷書亦生問,多登對的名字啊!”

“多謝,師公繼續。”遲問愈發心急了。

斷燎邊笑,“折溺啊,是真的來頭很大,上天入地,無所不行。”

遲問:“他認識我?”

“何止,他應該對你……積怨頗深。”斷燎轉過臉看向路箋,“對你則是,又愛又恨。”

路箋:“我去泡溫泉了,你們說吧。”

他起身,頭也不回地往房間後面的私人溫泉去了,半點聽故事的興趣都沒有。

但遲問有啊:“師公開恩,是神是鬼,且給句準話。”

“鬼,不太純,但至少是鬼出身。”斷燎用手捏了捏自己端來的一盤藥泥,見溫度合宜,便探出蛇尾搓起了藥丸子,“同皁山離天穹最遠,那你猜,它距何處最近?”

“鬼域。”遲問在話本上讀過好幾次。

每次寫到鬼域要跟天境幹架,地點都會選在同皁山開戰。

“折溺是同皁山的山主,是鬼域的惡徒到世間的攔路石,這麽聽着,是不是覺得他該算天境的人,而非惡鬼出身?”

遲問點頭。

“他确實差點成了天境的人,也确實是認識你的,你剛才在客棧門口不是驅了神印嗎?恐怕他就是因為那個動靜,一下便感應到是誰來了啊。”

神印招惹,更何況遲問驅了神印,卻施了攝魂堕沉之術,實在離經叛道,且不說神子仙人了,就是妖看了,都要搖頭評一句離譜。

遑論差一點成為天境女婿的折溺。

“天境女婿?”遲問好像有些記起來了,她那血衣大抵也不是染腥染得不見原色,而是它本來就是套紅裝。

“折溺這鬼我不怎麽喜歡,但有關這事還屬九殿下您不厚道,我于情也是站不了您這邊的,何況我非常講道理。”

斷燎在遲問臉上看到了自己想見的變化,才繼續說,“再怎麽喜歡斂別人的東西,你也不能直接在親姐姐的喜宴上動手,把貴為尊客的姐夫擄回房去,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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