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30 章
第30章
◎火不克水,但我克◎
神息與鬼煞相斥, 路箋身上有神印壓着,而負屃并非原身入啓,二者皆非十全狀态。
故而兩個人都沒打算真的動手, 便也給了遲問旁觀的機會, 但顯然負屃沒有路箋從容。
主導幻境的明明是她, 且負屃只是神識在場而已, 不必顧忌,卻竟被壓制路箋的神印直接反制,扣了神識直嵌入體,被迫與芳桃留下的蛛身共鳴, 以她剛才對付遲問的方式,去切身體會當年折溺在鸱吻殿中的遭遇。
遲問願稱之為, 沉浸式見鬼。
她看得津津有味, 畢竟她無需共享體感,卻能靠路箋與自己的聯系, 詳細品悟個中氛圍,簡直就跟受邀看一場專屬于她的私人電影一樣。
多浪漫啊。
“心顫。”路箋耐心地給遲問做單獨講解, 生怕她光看着會覺得無趣, “約莫就是心髒被扣住了擠上幾下的程度。”
他一邊挑開身上的蛛絲,一邊跟介紹景點一樣,為遲問說明, “停拍或是過速都有可能, 你看看她, 是哪種?”
“……過速吧。”遲問撐着面頰仔細觀察。
新娘蛛的人臉部位是芳桃的臉, 但芳桃已經走了, 負屃的表情反應體現在了蛛面上, 那八顆眼珠皆無眼皮遮掩, 瞪得似要迸出。
“嗯,然後是衰敗,這個你知道的,你體驗過,很疼。”路箋繼續慢條斯理地推進,仿佛在走一個不是很重要的流程。
反是遲問覺得過瘾,畢竟她心眼兒有限,以其神之道還治其身的方式,她可太受用了。
新娘蛛劇烈掙紮,整個幻境動蕩異常,蛛絲橫飛。
“接着是……蝕筋,還有碎骨?”路箋記得不是很清楚,若非負屃試圖喚醒遲問為神時的記憶,讓她忏悔自己的罪行,他還真沒機會恰好想起自己當初做了什麽。
到底那會兒他也還小,第一次覺醒血脈,說不定自己都為自己之煞驚懼。
遲問從茶幾上跳開,拆了段紅綢從房間的一頭蕩到了對角,險些被淬毒的蛛絲命中。
芳桃屬水,負屃本可以用她的靈脈反擊路箋,但好像她根本沒有餘力抗衡,只能用蛛妖的本能做些許抵禦。
怪不得神子入啓喜歡去控人類軀殼,莫非妖身他們玩不轉麽?
那逼芳桃妖化這個操作,純粹就是為了惡心遲問,而不是方便自己了。
“真不優雅啊,姐姐。”遲問坐在房梁上吐槽,負屃好文,鸱吻好吞,二神從根本上就沒有共同點,一位是雅士,另一位則是俗子。
撇開神印相同不論,也不知這雙生到底體現在了何處。
向來行容得體的八殿下被老九這麽一提醒,驅了水屬靈脈,在房中漲起了毒潮。
“啊別呀。”遲問縮起腳,“欺負人啊欺負人啊。”
蝕筋碎骨想來是很不好受的,新娘蛛在自己泛起的毒潮裏翻滾,濺起的毒液腐蝕了房中的擺設,整個空間眼看着就要塌了。
路箋倒也不是完全不怕那毒,有幾個點兒濺在他手上,亦是蝕出了血印,冒出了血花的。
“到此為止?”他走到遲問盤坐的那根房梁之下,“往下要見血了。”
見血她要害怕的。
“到此為止,我不看了。”遲問連忙點頭,“你快上來。”
路箋當即停了神印聯結,他對折磨對手沒有興趣。
小路箋當年估計是因為鬼族本性突然被喚醒而失控,大路箋目前沒有這個“契機”,他就是看遲問一個人玩覺得有趣,所以給她也送上一段助興,當作回報罷了。
負屃的神識在路箋松開的那一刻便離開了芳桃的身體,連句狠話都沒留,當真不體面。而她跑得飛快的緣由,倒不單是因為見鬼見煞太過恐怖,而是幻境被燎了。
被斷燎,燎了。
若是不趕緊脫身,身為幻境的主人,負屃就算只是神息入啓,元氣也會大損,因為幻境是用了神力構建的,并非新娘蛛的妖力。
她侵占的軀殼已經被鬼煞把控徹底,若為神本元還折損些許在這,負屃還有什麽面子存留。
水紅色為底調的棉花糖小屋開始融化,路箋和遲問只在原地不動,片刻便回到了同皁山的霸下靈廟前。
嗒,遲問踩了路箋肩膀一腳,穩穩落地。
“咦,我竟不知火還克水。”她感嘆一句,五行裏火都不克水,何況啓境八系,火克的是金。
“不克啊,但我克。”斷燎指尖還冒着火花,走過來往前一送,點燃了遲問領口留着的一點蛛絲。
“師公威武。”遲問佩服,斷燎何止是路箋口中的“還算厲害”啊,他這個燒塌神子幻境的實力,身為混血妖怪來論,應該已經是巅峰了。
三辰殿若說是魚龍混雜,那這龍的含量是不是略有些高了,遲問覺得很得意。
她也得趕緊支棱起來才是,不然這總裁回歸的路都不好意思走了。
“小徒孫在裏頭怎麽了,臉色看着不妙。”斷燎抱起手來搖了搖頭,遲問明明在笑,可氣色卻差得很。
“神妖人鬼給我炖了一鍋。”遲問拍了拍肚皮,“腸胃不行,消化不了。”
她完全能理解為什麽折溺下了天境以後蔫巴了數年。
就跟看了部超駭人的恐怖電影那樣,觀影只需一小時,體感維持一個月。
“各位神子對你們小夫妻的關照是不是太隆重了點。”斷燎指尖又點了一朵火花,在遲問肩頭燎了一圈,“噫,你體內,有兩份壓制,兩份。”
他問診的手法有些怪異,他靠燒人家的頭發“把脈”。
剛才除掉遲問領口殘餘蛛絲的時候,斷燎就碰到了她的發尾,探出她狀況不佳。
負屃已經離開,給的水系壓制過一會兒便會消散,但另有一份說不清屬系的力量還在限制着遲問,完全沒有消減的跡象。
“是同皁山,霸下背上的同皁山。”遲問望了一眼前方的靈廟。
之前推斷的六神子霸下,雖然沒有正面出手幹涉過遲問,但他給的壓制确實從遲問一踏入這火山便存在了。
“我恐怕有一塊神體碎片就在山底下壓着。”遲問無奈道。
“當真?”斷燎給反應一向很到位,說完轉身一指火山本體,“那下頭,有一塊?”
“我猜的,但我猜東西很準很準。”遲問挺了挺脊背,“果然不能沖動下崗,他們好像很怕我再就業。”
所以一出手就是壓山沉海,畢竟哪怕是缺一小塊,遲問便是永不得歸。
境靈之前說得沒錯,負屃根本不必正面動她,這八殿下今日來訪,皆因私情,不為公事。
私情也許因為遲問實在讨打,氣得負屃有了錯漏,但公事妥妥的,毫無破綻。
“神圈真亂,格局真小。”斷燎聽罷一臉嫌棄。
遲問認同,“抱歉,天境的教育好像一直都不太行,我的各位兄姐精神狀态也都不是很健康,讓師公見笑了。”
“無妨無妨,怪不得你要離職,這份工再做下去是要發瘋的。”斷燎表示理解,又感嘆一聲,“如此看着,神圈需要整頓一下了,不如放鬼域入場攪合攪合,小徒孫意下如何?”
“唉,慎言啊師公,這個玩笑可開不得,咱就在離鬼域最近的同皁山中噢。”遲問避諱着擺了擺手,故意不接這個話題,只往臺上指了一下,“師公受累,把那新娘蛛燒了吧。”
那般全屍也不是芳桃想要的,不如燒個幹淨。
“啊?結束了嗎?”
遲問身旁鑽出了一個腦袋。
都不用看,聽聲音就知道是胡落塵,小姑娘今天還是打扮得很老成,“我聽人家說這邊靈廟有人妖化了,便趕來看看,遲姐姐你可看到啦?不是芳桃吧?”
“……不是,是個男的。”遲問随口應付。
胡落塵松了口氣,“我昨日讓芳桃與我同住,可她一大早就不見了。”
“既沒給你留任何口信,便是與你無話可說,你不要找了。”遲問勸了一句。
“知道了。”胡落塵其實也知道芳桃的态度,畢竟昨天自己照顧了這女子一宿,對方都沒有任何表示。
“同皁山不安全,你快回家去,寧安村的案子也別查了,牽扯了大妖,你搞不定的。”遲問是真想把這姑娘直接扔回歲歲鎮去。
她卻很舍不得遲問,“我是打算回去的,所以來同姐姐告別,姐姐,你身邊怎麽總有好看的哥哥啊,真羨慕。”
這話問得,明明就是在打聽付風遠哪去了。
畢竟昨天這孩子見過路箋,根本也沒聽她誇過人家嘛。
倒意外是個審美專一的姑娘,跟遲問半分也不像。
“嗯,別羨慕啦,回去好好精進,胡姑娘有天資,再紮實些基本功,将來必有大成就。”遲問随口一搭,說完又補充,“需要讓阿風畫陣捎你麽?不過可得給補貼啊,我們三辰殿的神使,可不随便給人畫陣。”
“不了不了。”胡落塵搖頭拒絕,又怕遲問誤會,“不是說三辰殿的私陣不值錢啊,是我母親大人說了,三辰鬼修,親近不得。”
“噢?”遲問點點頭,“胡夫人有智慧。”
靈廟前的舞臺又繼續選起了獻山小花,遲問有些乏了,卻又惦記着肅飔和折溺,便想着再看一會兒,實在無風無浪,便回去泡溫泉。
結果竟在臺上看到了他們剛提了一嘴的付風遠。
這位仁兄,去選獻山小花又是什麽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