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101 章
第101章
◎他出賣色相,我經不起誘惑◎
傍晚, 薄暮冥冥。
天氣倒也沒有午時那麽悶熱了。
遲問赤着腳走在小木屋的地板上,小廳裏薰着趕蚊蟲的香,聞着有些腥, 卻也不算刺鼻, 還反而越聞越覺得困乏。
莫不是還有安神的作用?
反正遲問現在昏昏沉沉, 只想睡覺。
她拍了拍一臉不情願的袋袋, “總之啊,就是鬼域想殺他們的祖宗,天境則要抹他們的老幺。”
是這麽個情況罷了,與他們幾個有關的, 就是這麽個情況罷了。
別的沒有必要管。
“我看話本都是某個大魔頭這樣那樣,要颠覆世間, 然後主角再這樣那樣, 救蒼生于水火。”袋袋沒看到這種發展,還頗不服氣, “我們真的不需要,這樣那樣?”
“哪樣?你要哪樣?”遲問被繞得頭疼, “大魔頭是誰?是我, 我屠九天,完了自毀,卷土重來, 勾搭另一個大魔頭, 準備再一次為禍世間, 可行?”
“……可行。”袋袋認真考慮了一下, “現在這種話本也挺受歡迎的, 我覺得可行。”
是主人的話, 怎樣都可行。
“那便去吧, 我要勾搭大魔頭了。”遲問往外又推了推小麻袋。
他們幾個商量了一個下午,末了吃了頓好的,喝了點小酒,現在都累了。
斷燎的外公全程就出現陪了半頓晚飯,喝了一小杯酒,便道九殿下一來,惹得他思念舊人,心情不爽,早早就回了屋休息。
斷燎身為孫兒,眼下小酒喝夠了,安頓了好友,也該去問外公聲好,關心關心,便也去了正宅。
故而小木屋就遲問、路箋和袋袋三個,袋袋不願一個袋歇着,自然粘在遲問這屋不走。
“待會兒路箋洗好澡了出來,可就不是這麽溫柔地送你走啦。”遲問壓低聲音威脅,“你是一只成熟的口袋了,怎麽就不能一個人待一個屋呢?”
“本是能的,但是物與物最是攀比不得,怎的路箋就能跟主人一塊兒一個屋,袋袋就不能了?”它叉起腰來,據理力争。
“路箋他出賣色相。”遲問認真回答,然後自我批評,“我經不起誘惑。”
“啊,主人啊,很多大魔王都是在情字上摔了跟頭的,咱不能重蹈覆轍啊!”袋袋皺起眉頭,伸手就往肚子裏掏,“我有絕情丹。”
遲問差點沒笑出來,怎麽它什麽都有!
但她還是壓住了嘴角,保持嚴肅,“這你就不懂了,情關難過,所以才人人想闖,我知道袋袋很——”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面起了些動靜,緊接着走廊裏傳來腳步聲,然後是斷燎一頭橙紅色的頭發映入視線。
“走走走,我給你帶了幾只拉嘎,你去玩罷。”他二話不說拎起袋袋就扔出了屋,“在後院呢。”
拉嘎是什麽,袋袋似乎聽過,但沒見過,遲問也只是在書裏看過記載,道是極東雨林裏特有的一種生物。
長得跟兔子差不多模樣,但要大上一圈,旁的自是還有別的特殊之處,卻不曾被詳細記錄,總之非常稀有,只能在真的極東雨林見着。
袋袋好奇,便聽話去了。
遲問正要謝過斷燎解決了小麻袋這個粘人家夥,卻見他朝自己勾了勾手,“你也出來,聊兩句。”
“師公要聊什麽啊?”遲問也不是在裝困,她是确實有些乏了。
白日裏走路,議事,入了夜吃大餐,喝小酒,那都是消耗不是。
眼下該歇了,這斷燎想聊什麽,剛才為何不聊?
“自然是聊路箋,我與你各自,沒什麽交情不是。”他倒是很幹脆,往走廊的杆上一靠,開門見山。
這家夥本來跟遲問說話就不算客氣,近來與她相處,更是自帶一股路箋娘家人的意味,看她就跟岳父看女婿一樣,哪哪都不合心,遲問早就習慣了。
到底斷燎是只年輕妖怪,他心浮氣躁,脾氣起起伏伏,很正常,而遲問也确實曾經對不住路箋,所以不會跟斷燎計較。
“你說。”她願意維持這個平衡,似是相熟放松,又從未真的交心,偶爾半真半假你來我往幾句,都知道對方不會對路箋不好,但不排除對方會對自己不好的可能。
清醒地在可信與不可信之間反複橫跳。
“你打算什麽時候把壓制他的神印取走。”斷燎往裏屋看了一眼。
“十五?”遲問則是擡頭望了望月,“總不能十四,對吧?”
“不必看月相,你我顧及他虛虧之日将近,是因為他鬼力盛衰起伏太大。”斷燎擡手撥開被晚風吹亂的額發,“如果不起伏了,便沒有顧忌了。”
“神印取下來就不會起伏了?”遲問故意聽不懂,讓他往下說。
“天帝的聖昭講究盛衰嗎?不曾吧,路箋與她是一樣的存在,盡管被扼殺多次,很多方面眼下确實是……不如天帝強盛,更別說你還拿神印控制他,但他終究是天地間唯一的真修羅。”
這話讓斷燎說的,似乎路箋眼下的狀況是天境聯合起來欺負的結果,其中遲問還貢獻了大大的助益。
遲問幹脆順水推舟,“是啊,他若如天帝一般,我哪高攀得起呢,對吧?可他若一直是高高在上,你又怎麽有機會,在同皁山罩着他呢,嗯?”
“嘁,那就彼此彼此,都承認自己得了路箋虛虧的便宜?”斷燎似乎不介意這個完全經不起推敲的邏輯。
他着急着要講的另有其他,“反正你也該知道,月相盈缺跟路箋的狀态關聯只是表象,月亮也不是真的會有圓缺,那只是明暗罷了。”
“噢?”遲問裝傻,愣了一下,“噢,原來啓境也是這麽看月的?”
“不是這麽看的,但事實就是這麽個事實,每夜的月相變幻只不過是被遮掩幾分的表現,月一直就是圓的,你該懂。”斷燎站起來,換了個姿勢,盯着遲問。
他身量也很高,只是平常穿的是神使的衣服,妖修是紫色袍子,斷燎又似個橙紅色的火團,遲問從他身上,不曾感受過大妖威壓。
只道他是個招搖又招展的“漂亮醫修”。
今夜此妖倒是知道示威了,而且頗有範兒,勉強夠格入眼。
遲問予以肯定,點了點頭,“懂,但師公啊,你有何良策,能在月相如今就是有缺的情況下,掀了這份遮掩呢?”
“黑潭。”斷燎終于幹脆直接地道出了他的良策。
雨林蝰蛇在啓境最東,而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則是雨林最東,在這裏有一個蝰蛇族傳說中的“禁地”。
雨林黑潭。
“我不在雨林長大,所知不多,只聽我母親大人提起過,道是那處聯通鬼域,所以深不見底,陰氣十足。”斷燎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你想帶路箋去?”遲問借坡而下。
“總不能讓他自己去,但我們幾個一起的話,又太顯眼了。”斷燎盤腿在走廊坐下,敲了敲地板,“我沒去過,只是大概方向知道而已,也不比你清楚多少,你跟他去也行,我給你畫個地圖。”
“你跟他去吧。”遲問搖搖頭,“雨林我沒來過,路線和生物都不熟,你到底是來了幾回,你最合适。”
遲問來雨林另有要事,她的碎片和翻天的謀劃,還得往下推進呢。
斷燎不動聲色,應了一聲,繼續往下說,“蝰蛇族盤踞雨林成千上萬年,是這裏的主宰,其他生物不敢造次,我估計也不會有什麽大的危險。”
“但是黑潭本身不可預測,我只知道它的存在罷了,是否有益,去了才知道。”
他說罷,又擡眸看向屋外,“但事不宜遲。”
遲問知曉黑潭的存在,可惜也同樣不了解,“嗯,我先前查過,也有看到說它聯通鬼域的記載,但沒有更深入的記錄了。”
她之所以想知道黑潭,自然也是因為它聯通鬼域。
那鬼域若想有異動,如果只是在同皁山的鬼門關出入,那就太明顯了,遲問早就覺得鬼域來往世間另有“後門”。
黑潭就是她認為最可疑的地方,一來隐秘,二來又正好在蝰蛇族的地盤。
“說不定蝰蛇族與鬼域來往,就是因為這個黑潭的存在。”斷燎撥弄了一下寬大的衣擺,“妖族說來也是喜陰的,蛇族亦是,但都得在靈氣充沛的基礎上,才會覺得陰氣是滋養。”
奈何黑潭之中除了陰氣,更多的是與靈氣相斥的喪念愁怨,是很不适合以靈脈修習之人涉足的地方,存在于蝰蛇族的領地之中,其實是個隐患。
是危險又迷人的“禁地”。
“是嘛。”遲問眨了眨眼,一副聽不太懂的模樣,“蛇不喜歡烏漆嘛黑的潭子嗎?”
不喜歡,為何要在潮濕的雨林裏盤踞?
“我哪知道。”斷燎沒有被遲問的話引導,“我是混血的,你忘了?我算什麽蛇。”
“你臉上這抹笑,總讓我多想。”遲問模仿着斷燎的表情,也笑了笑。
“那你便多想想,我明日再來。”斷燎起身,朝屋裏剛好洗完了澡的家夥點了點頭,“走了,明天早些。”
遲問朝他揮了揮手,進屋。
路箋腦袋上蓋了條毛巾,身上則胡亂套了件雨林風情的絲袍,也赤着腳,站在小廳裏等遲問進來。
遲問上前直接拽住了毛巾的兩端,把路箋整個人夯下來,湊上去就是吧唧一口。
他順勢環住了身前人的腰,另一只手把着遲問的後首,将她剛剛離開自己的唇重新印住。
“……有話與你說,正事。”遲問就着親昵的姿勢,攀着路箋湊在他的耳畔,“斷燎,被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