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103 章

第103章

◎予取予攜,奪之代之◎

“甚好, 極好。”遲問笑着應下,“只是我還沒與你說完小話呢,莫急。”

“許了再說好不好?”他又問。

兩聲好不好, 都追得遲問魂不着體。

好歹是她定力還行, 到底是沉得住氣, “不好不好, 剛才還應了要聽我吩咐呢,我才說了多少。”

她确實沒說多少,倒是路箋自己分析出了許多。

這小仙獸的腦子也是能用的嘛,怎麽那麽懶得動呢, 當真是浪費了。

遲問磨着他再說。

路箋受不住遲問哄他,只能暫緩以身相許, 繼續動起腦子, “反正鬼域要殺我,為的不過是要一個抹去後能盡快重生的我。”

“他們要重置一個不是被神子養大, 也不帶死亡記憶,沒有入夢障礙的, 真正屬于鬼族的修羅。”

“一個有所謂血性, 完全生于長于鬼界環境,只為鬼域所用的陰間魔物。”

“作用嘛,自然是與天帝一戰。”

路箋的神情十分放松, 仿佛被從生到死設計了個完全的, 并不是自己。

“嗯。”遲問反而神色凝重, “所以黑潭裏應該就如假斷燎所說的, 是于你有利的東西沒錯, 連通着鬼域, 也沒錯, 但他們才不是要你好,他們只是要你,死得好。”

把失敗路箋迅速成加工成完美路箋并不難,畢竟路箋就算自由覺醒血脈,在靈氣充沛的啓境,在無人指導、不修半點魂術的前提下,都已然是這般厲害的存在了,何況是去黑潭裏待一待。

難的是,路箋的心,早就不在鬼域了。

這也是那邊要他死一死的緣故。

重生就會失憶,會情感缺失,會沒有性格,會……很好哄。

故而黑潭滋養不假,但最終必有致命殺機,在等着現在這個已經被遲問哄過了的路箋。

“殺機。”路箋垂眸,冷笑一聲,“我身上的神印?”

“神印?”遲問眯了眯眼,“你這般說也對,如果那黑潭果真有用,能讓你掙開受縛于聖昭的桎梏,讓你這個【月】得以如【日】一樣,不必再歷圓缺,那要傷你又談何容易。”

所以假斷燎最先向遲問确認的就是神印還在不在路箋身上。

神鬼之力高于靈力,蝰蛇一族到底只是妖類,若無特殊加持,恐怕很難窺探清楚。

但也正因為這般,這神印還在不在路箋身上,對蝰蛇來說有什麽不同呢,他們又用不了。

“在同皁山時,好像有誰拿它開了鬼門?”路箋的腦回路沒有問題,但他也确确實實的漏,他是真的健忘。

“不不不,不是開門,殺機,是殺機。”遲問拍了一下路箋的額頭,“能用神印殺你的,只有我。”

“或者負屃。”路箋可沒把這位忘了。

她跟遲問有同樣的神印,這在路箋看來是很礙眼的一處,畢竟路箋如今很癡迷于跟遲問用一樣的東西。

就跟小年輕執着于情侶款一樣。

“不可能,我那位胞姐可別太讨厭鬼域,她不可能再跟鬼域合作,就算是為了殺你也不可能。”

蒲牢造夢牢要困殺路箋的時候,也根本不屑于跟人魚談合作,他很幹脆地自己幻作了人魚,然後拿人魚卵給秦奺當長生藥,割人魚耳鳍造夢,從頭到尾都只把那些生物當工具在使。

“我不死。”路箋把直線可能都考慮完了,既然沒有找出什麽線索,那便是遲問才能想到辦法了。

他直接表态就行。

“知道。”遲問的确有一點思路,“既然天境不可能聯合鬼域,那就鎖定已經聯合了鬼域的蝰蛇,可是我其實不太明白蝰蛇族幹嘛跟鬼域合作。”

鬼域異動是因為常年受天境打壓,被困在地底下沒有自由,但其實他們來世間除了争個平等,好像也沒什麽好處。

啓境靈氣充沛,鬼族也不喜歡靈氣,所以他們想入啓的緣由遲問只能猜到一點點,那就是:我可以不來,但你不能不許我來。

故而蝰蛇的支持就更加顯得匪夷所思了,他們是妖,他們需要這個靈氣充沛的環境,雖然鬼族不會與妖類争靈氣,也威脅不到大妖的生存,可是亦是沒什麽好處啊。

為何蝰蛇要幫鬼族呢。

“很簡單,為了矛盾轉移,為了擴散污染。”路箋随意掃了一眼木屋,“這裏的靈氣不如外面的充沛,作為大妖族的定居地,更是完全不夠資格。”

遲問不是鬼族,她驅使魂術還得靠科技輔助,憑自己其實感受不到太多環境裏的喪,自然沒有路箋敏感。

而路箋不一樣,他整個鬼就是一個大寫的喪字,一進雨林他就開始煩悶,他在跟受梏的鬼域黑潭共鳴。

遲問恍然大悟,“啊,懂了,鬼域通過黑潭與這世間連通,溢出的能量侵蝕了蝰蛇雨林,他們需要讓這個侵蝕停止,或者擴散,總之別擱這兒薅他們雨林便是。”

蛇族在妖類裏算得上最喜陰了,所以對鬼域異動的反應會稍微弱些,如果有合适的法器相助,甚至還能轉侵蝕為助益,修煉些特殊的術法。

但從全族發展的大方向考慮,這個鬼域黑潭的存在依然是個隐患,雨林作為鬼界後門,也是弊大于利的。

故而蝰蛇族選擇短痛,咬牙助鬼域一把,讓他們去禍禍別處。

“世間因為受天帝統領,故而靈氣充沛,如果世間又多個我,鬼域也得以自由,那便會打破這個平衡。”路箋說罷,故意用力晃了一下吊床,惹得那物又開始搖。

遲問同意路箋的觀點,“擱承境這叫能量守恒,很好理解,也很健康。世間本該是這樣的狀态,我在煙霧兩城做的那個試驗,恐怕就是在驗證這件事。”

包括承境的存在,也是在試這一種可能,而不是表面上流傳的人與妖的共處問題。

九殿下的格局,一開始就很大很大。

“蝰蛇族舍不得這片雨林,他們不會走,所以他們選擇讓鬼域走。”路箋打了個響指,把屋中的靈火換成了自己的冥火。

雨林是個難得的稀世寶庫,蝰蛇族盤踞已久,不會因為鬼域異動而放棄這裏,畢竟若是走了,他們還怎麽制衡極西的雪狐族。

世間靈氣減半,也好過只單單雨林靈氣受損。

“呼,換個思路換個思路,對!”遲問被路箋用冥火替了靈火的舉措觸動,“不找殺機,不猜對手想做什麽,我們來确認自己,能做什麽。”

能如何反擊,亦或是按照鸱吻神子的大格局來看,這其實算她一早就籌備好的,主動出擊。

天境和鬼域如今的手忙腳亂,才是反擊。

“聽着呢。”路箋早就從一個看戲的家夥被誘入局中,演什麽角色,全憑遲問安排。

“你知道我現在已經只缺兩個碎片了吧?”遲問伸出兩個指頭,在路箋鎖骨上敲了兩下。

“這裏一個,極西一個。”路箋點頭。

“沒錯。”他說得對,遲問卻還是在路箋身上畫了起來,“冊中境就如風琴冊一樣,是這般長軸的地勢……”

她說着,指尖在路箋左肩一點,然後又輕又緩地磨過他的鎖骨,“我自毀神體,崩得稀碎,境靈感之,将它們凝成八塊,分別落在這裏,這裏……還有這裏。”

指腹最終在路箋的右肩止住,“連同裹着神脈降生為人的那塊,一共九個。”

“很均勻。”路箋被撩撥得心癢,擡着下巴,索了一吻。

“你道為何那麽均勻?”遲問拖過一個枕頭墊在路箋身後,繼而将他往下一推,按在床上,“乖一些,說正事呢。”

她俯身靠近,再次壓了聲線,就在路箋耳邊低語,“神子雖是天生天養,神賜加持,但也是魂、靈、體三合一的存在。”

只是無需修煉契合罷了。

遲問沉着調子,仿佛竊竊私語,“我的神魂,神體都快齊了,你猜猜,我為何一次也未曾提起,我的神脈。”

路箋一怔。

是啊,遲問一來就要走了肅飔的風靈,然後便是理所應當一樣,取的全是世間強盛生靈的靈脈。

她是鸱吻,好吞喜斂,天性如此,誰都不曾覺得這般行徑哪裏不對。

可正因為她是鸱吻,是神,她天生的神脈呢?

“就在這幾處。”路箋心領神會,“這也是為何你的神體凝成八個後,會留在那幾個地方的緣故。”

九殿下她早就把引子埋好了,也早就猜到境靈會有此一舉,将她的碎塊凝起。

她甚至能推斷出碎片會有被帶走、被消磨的可能。

“神體上有我的加持,而神脈更是如此,這一點我們也在煙霧兩城驗證過了,我的肆取之力殘留在霧氣之中,數百年都還堪用。”

“嘲風不過是占了鳳凰之軀半日,它的一片尾羽,就可助我無往不利一整天。”

神力留存的效用之泛,不可估量。

何況是八份有神脈坐鎮的神力留存。

“肆取。”路箋躺得十分乖巧,就是手不太老實,這裏撥一撥,那邊碰一碰。

“肆取。”遲問重複一遍,“予取予攜,奪之代之。”

“……末末。”路箋卻突然神色一冷,“你在擺陣。”

遲問不答。

他看出來了。

“別讓我猜。”路箋再一次起身,明明談及自己的生死都不曾有起伏的心緒一下就亂了,“說清楚,現在就說。”

“那有點難,我也是猜的。”遲問雙手捧着他的臉搓了搓,“別着急啊,反正我不會死的,我沒那麽偉大。”

但她确實很貪心,“冷靜些,我說過了,不會再騙你啦,但我可沒說,我不騙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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